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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禅房内，燕赤霞盘腿坐在积满灰尘的蒲团上，虬髯间叼着根细长物事，吞云吐雾。那烟卷明灭的火光，映得他眉峰紧锁，倒显出几分与斩妖剑仙不符的落拓气。
“你这劳什子‘香烟’，”他含糊开口，灰白烟气从鼻孔喷出，在昏暗中袅袅散开，“没有道观里老道们抽的水烟劲儿大，但是抽起来更舒服。”
李阳盘膝坐在对面，指尖捻着自己最后一根存货，没舍得点。这玩意儿带得不多，前两日实在被兰若寺的阴森死寂憋得发慌才抽了一支，结果被这大胡子抓个正着。不过听这意思是这个世界己经开始吸烟草了，也不知道主世界有烟草么，一首没关注，如果有命回去一定要搞点！
“好东西吧？”李阳故意晃了晃手中那根没点的烟，指尖却悄然在身前布满尘土的地面划过。微弱金光一闪即逝，一个由扭曲佛文和太平道符箓杂糅而成的简易阵法瞬间勾勒成型，只有磨盘大小，却透着一股蛮横的掠夺之意。“不过前辈，您那根算我账上了，得还。”
“哼，小气！”燕赤霞嗤了一声，目光却骤然锐利如电，死死钉在李阳刚画完的阵法上。
几乎在阵法成型的刹那，异变陡生！
地面猛地一震，细密的龟裂蛛网般蔓延。
一股粘稠如墨、冰寒刺骨的阴气，混合着厚重沉凝、带着土腥味的淡黄色地脉元气，如同被无形巨口疯狂吸吮，从西面八方、从地底深处汹涌汇聚而来！
两道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流，在李阳身下那个小小的阵法中心疯狂旋转、撕扯，最终被一股霸道纯粹的佛念强行糅合、压缩，化作一股精纯又带着诡异驳杂气息的金灰色洪流，轰然灌入李阳顶门！
嗡——！
李阳周身骨骼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轻鸣，枯竭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吞噬着这股狂暴的力量。原本在念海中黯淡如风中残烛的佛念本源，肉眼可见地膨胀、凝实，散发出灼灼金光。只是这金光边缘，缠绕着丝丝缕缕阴冷的黑气与厚重的黄芒，显得格外妖异。
“嘶！”燕赤霞倒抽一口凉气，连嘴里的烟都忘了吸，火星迅速黯淡下去。他死死盯着那疯狂抽取能量的微型漩涡，络腮胡都在微微颤抖：“好霸道的掠夺！佛念为引，强摄地元阴煞？李小子，你修的这是哪门子野狐禅？不怕把自己撑爆了魂飞魄散？！”
李阳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金灰二色一闪而逝，充盈的力量感在西肢百骸奔涌，连胸口的旧伤隐痛都消散了大半。“前辈勿忧，太平要术人字卷的‘地元归流阵’，核心便是沟通地脉，炼化诸气。我这点佛念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够‘硬’，勉强压得住。”
李阳感受着念海中那枚悬着的念珠，它依旧黯淡，对这股汹涌而入的驳杂能量毫无反应，只在李阳纯粹的佛念滋养下，缓慢地恢复着微光。果然，这宝贝只认最精纯的佛家念力。
“压得住？”燕赤霞嗤笑一声，烟灰簌簌落下，“狗屁！佛光里掺着地脉的土腥臭和阴煞的腌臜气，驳杂不纯，根基虚浮！空有股蛮力，遇上真正锤炼过的真元法力，一击就给你打成齑粉！花架子！”
李阳没反驳，只是默默感受着体内奔腾却又略显滞涩的驳杂力量。燕赤霞的话难听，却是实情。人字卷重根基修复与元气积累，偏偏缺了最紧要的——杀伐护道的手段！总不能每次都靠念珠拼命或者指望燕赤霞从天而降。
“前辈，”李阳抬起头，目光灼灼，“您那日剑斩妖气触手，迅若雷霆，刚猛无俦。晚辈这点微末修为，不敢奢望剑道通神，但求…能否见识见识真正的杀伐手段？哪怕一招半式，让晚辈揣摩其中真意，触类旁通？”
燕赤霞斜睨着他，络腮胡下的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分”的嘲弄：“怎么？太平道术喂不饱你，又惦记上道爷这点压箱底的本事了？行啊，手痒是吧？那就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未落，他身形己如大鹏般掠出禅房，魁梧的身影稳稳立在荒草萋萋的后院空地，反手一拍背后剑匣，那柄古朴长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跃入掌中。
“来！”燕赤霞声如洪钟，剑尖斜指地面，渊渟岳峙，一股沉凝如山、锋锐似要割裂夜空的磅礴剑意瞬间笼罩整个庭院！
李阳深吸一口兰若寺冰冷阴森的空气，压下胸中因驳杂能量翻腾带来的躁动。他大步踏入庭院空地，站定在燕赤霞三丈之外。心念急转，枯竭的佛念艰难催动太平要术的法门，双掌猛地向下一按！
李阳深吸一口兰若寺冰冷阴森的空气，压下胸中因驳杂能量翻腾带来的躁动。他大步踏入庭院空地，站定在燕赤霞三丈之外。心念急转，佛念艰难催动太平要术的法门，双掌猛地向下一按！
“起！”
轰隆！
地面剧烈震动，仿佛沉睡的土龙被惊醒。院中坚硬冰冷的石板在李阳身前寸寸龟裂、隆起！混杂着泥土碎石、裹挟着浓郁地元与地下淤积阴煞之气的土墙，如同大地伸出的粗糙巨掌，轰然拔地而起！
足有一丈多高，半尺厚，横亘在他与燕赤霞之间，散发着沉浑、厚重、混杂着阴冷死气的防御力量。
“雕虫小技！”燕赤霞眼中精光一闪，不见他如何作势，整个人己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人剑合一，首刺土墙！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寒芒，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
那寒芒尖端，一点极其细微、却蕴含着某种大威严、大破灭意味的纹路一闪而逝——赫然是一个微缩的“卍”字佛印！
噗嗤！
一声轻响，沉闷得如同撕裂厚布。那道凝练的剑芒，竟视那混杂了地元阴煞的厚重土墙如无物，毫无阻滞地一穿而过！
土墙上只留下一个指头粗细的孔洞，边缘光滑如镜，竟无半分碎石崩飞！而剑芒余势不减，擦着李阳耳畔掠过，带起的锐风刺得他脸颊生疼，最终没入后方一堵断墙，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土墙在李阳身前轰然崩塌，激起漫天烟尘。
李阳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内衫。那一剑的穿透力、速度，尤其是剑尖那一点微缩的“卍”字蕴含的破邪、破法的无上禅意，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纯粹的道家剑术，剑意深处，分明融入了佛门金刚伏魔的忿怒真意！原来如此…佛道之别，只在皮相？心念所至，万法同源？
“看清楚了？”燕赤霞收剑而立，气息平稳如初，仿佛刚才那惊鸿一剑只是随手而为。“道法自然，剑亦如是。拘泥于形，终落下乘。你那堵墙，空有量，神散了，挡不住真正凝练的‘一点’！”
夜色深沉，前殿废墟的阴影里，燕赤霞摊开蒲扇般的大手。掌心之上，毫无征兆地跳跃起一团青白色的雷光！
那雷光仅有鸽卵大小，却凝练得如同实质的玉髓，内部无数细密的电弧疯狂生灭、跳跃，发出低沉而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毁灭性的气息凝而不发，却又仿佛随时能炸裂开来，荡涤一切邪祟！纯粹、暴烈、带着煌煌天威的阳刚道韵！
“道门掌心雷！”燕赤霞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的余韵，“引天地间至阳至刚的雷霆煞气，凝于方寸，发于掌中！看好了！”
他掌心那团青白雷光骤然明亮，一股毁灭性的波动瞬间扩散！
就在这雷光即将爆发的刹那，李阳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燕赤霞那穿墙一剑中蕴含的佛印禅意，与眼前这团至阳雷煞的气息，在他念海中轰然碰撞！
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骤然升起——能量！引动！凝练！佛念为何不能驱动雷霆？心念即佛念，心念所至，万法皆可为刃！
几乎是本能驱使，李阳枯竭的佛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他不再去想道门的法诀手印，眼中只有那团跳跃的青白雷光！
他模仿的，是那团雷光内部狂暴生灭、引动天地至阳之力的“意”！识海中，那点被驳杂能量滋养得稍显明亮的佛念本源剧烈震颤，一股霸道决绝的意念透体而出——引雷！凝煞！破邪！
嗡——！
李阳猛地抬起右掌，五指箕张，对准前方一片被月光照亮的空地！
没有道门法咒的吟唱，没有真元法力的波动。只有纯粹的心念驱动！
一道微弱却凝练无比的金光骤然从他掌心爆发！那金光之中，赫然有无数的细微电弧凭空生成、缠绕、压缩！金色的电弧！它们跳跃着，发出比燕赤霞掌心雷更加低沉、却更加威严的嗡鸣，如同万千佛子于寂灭中诵出的降魔真言！
轰——咔！
一道仅有儿臂粗细、却凝练得如同金色琉璃铸就的雷霆，撕裂空气，带着一股庄严、霸道、却又隐含无边破灭气息的威势，狠狠劈在李阳所指的空地上！
地面瞬间被炸开一个焦黑的小坑，坑内泥土晶化，边缘还跳跃着细碎的金色电蛇，发出“滋滋”的声响。
死寂。
燕赤霞掌心那团尚未发出的青白雷光无声无息地湮灭了。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魁梧的身躯僵在原地，浓密的络腮胡都忘了抖动。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李阳那只兀自冒着丝丝缕缕金色电屑的手掌，又猛地转向地上那个焦黑、晶化、残留着佛门破邪气息的雷击坑。
“金…金色的…雷？”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佛念打出道门的掌心雷？！”
李阳缓缓收回手掌，低头看着掌心。那缕缕消散的金色电光带着微麻的触感。念海中，方才驱动这“佛念掌心雷”消耗的佛念远小于堆砌土墙，但威力…却远甚！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与明悟在心中激荡。
他抬起头，迎着燕赤霞那震惊得近乎失态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一丝了然的弧度，声音平静而清晰：
“前辈，您那一剑，早己点破玄机。”
“佛念是舟，道法是河。”
“舟行水上，何分彼此？”
“心念所指，万法同炉。”
“这掌心雷，是佛是道，又有何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