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瞬息之香

第十八章：瞬息之香

栀子花簪静静地躺在首饰盒中，它素雅的形态，解决了“形”的问题。

然而，当李子薇婉拒了府里分例的、那瓶气味甜腻的玫瑰香露后，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气”的缺失。

赴宴的贵女，如同一朵朵行走的鲜花，香气便是她们无形的语言。

没有香气的点缀，即便衣着再雅致，也会像一幅绝美的默剧，终究是少了能引人入胜的灵魂。

“小姐，这可怎么办？”秀琴看着那瓶被嫌弃的香露，又看了看天色，“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用吧？”

张嬷嬷亦是满面愁容。

她深知，在一场以后宅女子为主的宴会上，从衣料、绣工、首饰到香气，无一不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任何一环的缺失，都会成为对手攻讦的靶子。

李子薇却显得异常平静。

她知道，以她现有的资源，去和那些用金银堆砌出的香料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需要的，不是一种香料，而是一种思路。

一种能让她在“无”之中，生出“有”来的思路。

就在此时，之前被派去前院打探消息的小丫鬟跑了回来，神色慌张地带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坏消息。

“小姐，听说了！大小姐为了今日的百花宴，花重金弄到了一小瓶真正的西域‘龙涎香’！”

这个名字一出，张嬷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那小丫鬟继续道：“大小姐院里的翠儿姑娘正到处宣扬呢，说那香是‘众香之王’，气味霸道，无可匹敌。

还说……还说有些人家的小姐，就算打扮得再清雅，若身上没有相称的香气，闻起来便和粗使的丫头无异，不过是‘白占了一块好布料’罢了！”

这番话，指向性再明确不过。

这不单单是香气的比拼，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全方位的身份碾压。

李子萌要用这稀世奇香，构建一个强大的嗅觉领域，在这个领域里，所有其他的香气都会黯然失色，而没有香气的李子薇，则会被彻底定义为“寒酸”与“不入流”。

“小姐，大小姐这是要在您最得意的地方，把您的体面全都剥掉啊！”

张嬷嬷忧心忡忡地说道。面对这种用绝对财力发起的攻势，任何巧思似乎都显得苍白。

李子薇听完，非但没有愁容，嘴角反而逸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要用死物之香，我便用活物之气。她要用百年的沉淀，我便用这一瞬的鲜活。”

她喃喃自语，话语中是无人能懂的自信。

她的目光，落在了刚刚被她抱在怀里安抚过的惊雷身上。

猫儿的身上，还残留着方才在月季花丛中打滚时，沾染上的、最纯粹的晨间花草气息。

一个大胆而迅速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要的不是制作香料，而是“借”来香气。

“秀琴！”她的指令清晰而又急促，“速速去院中，采摘晨露未干的白月季，要花苞半开、香气最浓的那些，立刻！”

“张嬷嬷！”她转向另一人，“取一个平日里泡茶用的、窄口的白瓷茶壶，并让小厨房烧一小釜滚水，要新沸的，即刻端来！”

主仆二人虽不明所以，但早己习惯了小姐这种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立刻分头行动，不敢有丝毫耽搁。

短短几分钟内，带着晨露的十几朵白月季，一个洁净的空茶壶，和一小釜热气腾腾的滚水，便全部摆在了李子薇面前。

李子薇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将那些娇嫩的、香气正盛的月季花瓣迅速摘下，尽数投入到那干燥的白瓷茶壶之中。

随即，她提起水釜，将那滚沸的热水，只冲进去一指高。

“滋啦——”

滚烫的热水与冰凉的瓷壁、娇嫩的花瓣相遇，一股浓郁、鲜活、仿佛带着生命力的白色水蒸汽，瞬间从那窄小的壶嘴中，喷薄而出！

那不是香料的味道，那是整座花园的灵魂，在这一瞬间被蒸腾、被释放！

就是现在！

李子薇拿起桌上那枚她刚刚制好的、素雅的栀子花干花发簪，精准地，将其凑到那正源源不断冒出芬芳蒸汽的壶嘴上方。

她没有让发簪接触到壶身，而是让那股强劲的、充满了花魂的蒸汽，一遍又一遍地，穿透、包裹、浸润那朵经过干燥处理后，内部充满了无数细微孔隙的栀子花。

干燥的花体，如同一块干渴的海绵，贪婪地，将这股带有馥郁香气的水蒸汽，尽数吸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当壶中的蒸汽渐渐减弱，李子薇收回了发簪。

她将那枚原本只有形态、并无香气的栀子花簪，递到了秀琴和张嬷嬷的面前。

“闻闻。”

二人疑惑地凑上前，轻轻一嗅。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香，瞬间沁入心脾。

那不再是干花的味道，而是一种比鲜花更浓郁、比香露更鲜活的香气。

它有着栀子花的形，却藏着白月季的魂。

那香气纯粹、干净，带着清晨的露水和阳光的味道，仿佛一整座盛放的江南园林，都被奇迹般地，浓缩在了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更奇妙的是，香气被发簪的木质和花体吸收，变得无比内敛。

它不会主动散发，只会在佩戴者走动，或有微风拂过时，才若有若无地，逸出一缕，如影随形，勾魂摄魄。

“这……这简首是神仙手段！”张嬷嬷惊得目瞪口呆。

秀琴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李子薇将这枚注入了“活香”的发簪，重新插回自己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