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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实验室里弥漫着铁锈和橡胶管的气味。林月虹盯着桌上的指南针，指针正微微颤抖着指向北方——或者说，本该指向北方。
"又偏了。"她小声嘀咕，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罩。
指针纹丝不动，固执地偏离磁北极约15度。这个现象从上周开始出现，每次她和杨宇缚站在一起时就会发生。起初她以为是仪器故障，但换了三个指南针结果都一样。
"记录数据。"杨宇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正一丝不苟地在实验本上画着示意图，"距离50厘米，偏转角度15度20分。"
林月虹侧头看他。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睫毛在光影交错中像一排细密的栅栏。自从发现能模仿他的声纹后，她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这些细节——他抿嘴时左边嘴角会先收紧，写字时小指第二关节微微凸起，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铅笔尾端轻敲太阳穴。
"你觉得这是灵魂互换的后遗症吗？"林月虹压低声音问。
杨宇缚的笔尖顿了一下："理论上，灵魂互换不该影响地球磁场。"
"但理论上，我们也不该能互换声纹。"林月虹得意地挑眉，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两瓶汽水，"休息一下？"
杨宇缚警惕地看了眼教室前排的严冬梅。班主任今天亲自来监督物理实验课，鹰隼般的目光不时扫过全班，重点关照他们这个角落。自从上次电子词典事件后，严冬梅明显加强了对"早恋高危群体"的监控。
"她看不见的。"林月虹把汽水藏在实验台下，用身体挡住严冬梅的视线，"老规矩，同时开。"
杨宇缚犹豫片刻，接过汽水。这是他们最近发现的奇妙现象——如果两人同时打开汽水瓶，气泡升腾的轨迹会形成完美的镜像对称，就像有一面无形的镜子立在两瓶汽水之间。
"三、二、一——"
瓶盖开启的轻响淹没在同学们的讨论声中。碳酸气泡欢快地向上奔涌，在林月虹的瓶子里呈顺时针螺旋，而在杨宇缚的瓶子里则是完全相反的逆时针。她屏住呼吸，看着两股气泡在相同的高度突然改变方向，交织成一个∞符号，转瞬即逝。
"比昨天更明显了。"杨宇缚轻声说，眼睛紧盯着汽水瓶。阳光穿过橙色的汽水，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林月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这个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动。她想说些什么，但严冬梅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迅速把汽水瓶塞进抽屉。
"实验报告写得怎么样了？"严冬梅停在两人桌前，目光在杨宇缚和林月虹之间来回扫视。
"正在进行误差分析。"杨宇缚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指南针出现了异常偏转。"
严冬梅弯腰检查指南针，盘起的发髻一丝不乱："仪器故障就换一个。林月虹，你去前面拿新的。"
林月虹起身时故意碰倒了杨宇缚的汽水瓶。橙色的液体在实验台上蔓延，气泡发出细微的爆裂声。严冬梅皱眉后退一步，林月虹趁机对杨宇缚眨了眨眼——这是他们的另一个暗号，意思是"放学后老地方见"。
"毛手毛脚！"严冬梅抽出纸巾擦拭溅到裙摆的汽水，"下周起调整座位，男女分桌。杨宇缚，你搬到第三排；林月虹，你去靠窗那组。"
林月虹咬住下唇。严冬梅这招够狠，不仅把他们分开，还一个放教室最前一个放最后。她偷瞄杨宇缚，发现他正盯着汽水洇湿的实验报告，墨水字迹在橙色液体中晕染开来，像一片模糊的晚霞。
下课铃响起，严冬梅宣布了一个更令人窒息的消息："从明天开始，课间操男女分开站列，间距保持两米以上。班长负责监督。"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苏晓霓在后排大声抗议："老师，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安静！"严冬梅拍了下讲台，"高中是人生的关键阶段，容不得半点分心。尤其是某些同学——"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月虹，"别把心思用在歪门邪道上。"
林月虹攥紧了拳头。她想反驳，但杨宇缚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这是他们最近开发的第三个暗号，意思是"冷静"。
放学后，林月虹磨蹭到最后一个才离开教室。走廊尽头的生物实验室是他们约定的"老地方"，杨宇缚己经在那里等着，正透过显微镜观察着什么。
"看什么呢？"林月虹把书包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杨宇缚让开位置："彩虹菌。"
林月虹凑近目镜。培养皿中的菌落呈现出奇特的七色同心圆，最中心是一个小小的爱心形状。她惊讶地抬头："这是自然生长的？"
"理论上不可能。"杨宇缚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尝试了十二种培养基配方，只有加入碳酸饮料的这一组出现了分色现象。"
林月虹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用我们的汽水做实验？"
杨宇缚耳尖泛红："只用了瓶底剩下的一点...我想找出气泡对称的原因。"
"结果呢？"
"还不确定。"杨宇缚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数据和图表，"但有个发现——当我们之间的距离小于50厘米时，菌落颜色会更鲜艳。"
林月虹心跳加速。她想起那些关于量子纠缠的文章，杨宇缚最近从图书馆借了一大堆物理书。"所以你是在研究...我们之间的连接？"
实验室陷入沉默。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阳光穿过培养皿，将彩虹菌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放大成一片晃动的彩色光斑。杨宇缚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月虹的小指。
"指南针偏转15度，气泡镜像对称，菌落显色增强..."他轻声列举，"这些都不是巧合。"
林月虹的小指像被电流击中。她想握住那只手，但生物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人迅速分开，培养皿差点被打翻。
"果然在这里。"苏晓霓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一串钥匙，"锁门时间到了，情——生们。"她故意拉长音调，把"情侣"说成"情生"。
回宿舍的路上，苏晓霓神秘兮兮地塞给林月虹一个折成青蛙形状的餐巾纸："彩虹骑士团的最新通讯方式，展开看看。"
林月虹小心拆开七色餐巾纸，里面用荧光笔写着："明日课间操，女生组第三排，男生组第五排，同步动作计划启动。PS：汽水己备好，放在老地方。"
"你们要干什么？"林月虹警觉地问。
苏晓霓笑而不答，只是指了指天空。一道淡淡的彩虹横跨暮色中的校园，像是某种无声的宣言。
第二天课间操，严冬梅亲自拿着卷尺测量男女队列间距。林月虹按照指示站在女生组第三排，远远望见杨宇缚在男生组第五排的位置。音乐响起，所有人都机械地做着伸展运动，像一群纵的木偶。
"现在！"苏晓霓突然大喊。
林月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男生组和女生组各有十几个人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汽水，整齐划一地开瓶。上百个气泡柱同时升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更神奇的是，所有气泡都呈现出有规律的对称运动，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
严冬梅的脸色瞬间铁青："停下！立刻停下！"
但为时己晚。整个操场沸腾了，同学们笑着、跳着，把汽水瓶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碳酸液体，在水泥地上投下无数晃动的光斑，连成一片光的海洋。林月虹在人群中寻找杨宇缚的身影，发现他正望着自己，嘴角挂着罕见的微笑。
"碳酸暗号被破译了。"回教室的路上，苏晓霓得意地耳语，"彩虹骑士团发现，只要超过二十对男女同时开汽水，就会产生这种效应。我们称之为——"
"气泡共振。"杨宇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递给林月虹一张折成星星的七色餐巾纸，然后快步走开，背影挺首得像把尺子。
林月虹展开餐巾纸，上面是一行工整的字迹："图书馆，量子物理区，放学后。带上你的指南针。"
她抬头，看见教室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排汽水瓶，阳光透过彩色液体，在墙上投下一道小小的彩虹，正好落在她的课桌上，像一枚等待开启的封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