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暮色浸染着鼠儿巷斑驳的砖墙，齐翔与胡浩并肩踏入街角那家熟悉的面摊。油亮的竹帘在晚风里轻轻晃动，混着葱油与辣椒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往昔记忆。他们默契地挑了最角落的竹凳坐下，褪色的漆皮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老板，照旧！两碗拌面！”胡浩扯开嗓子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熟稔的豪迈。
“好嘞！马上来——”老板站在冒着热气的大锅旁应和，铁勺搅动画出一圈圈的涟漪，面团在沸水中翻腾，仿佛也在诉说着岁月的流转。
齐翔倚着斑驳的木柱，望着眼前蒸腾的雾气，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曾几何时，他不过是鼠儿巷里为一口吃食东奔西走的小混混，如今却像是隔着层朦胧的纱，与这片生长的土地渐行渐远。霓虹灯影里的高楼大厦与眼前简陋的面摊形成鲜明对比，恍若隔世。
“大哥？你咋了？”胡浩敏锐地察觉到齐翔的怔忡，眉头微蹙，关切地探过头来。
齐翔如梦初醒，目光从远处收回，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起咱们小时候在巷子里摸爬滚打的日子。”
这话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胡浩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可不是嘛！那时候咱俩偷糖人被追着满街跑，回家脸上挂彩都成家常便饭了。”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大哥，你知道我为啥非要跟着师父上茅山吗？”
齐翔微微一怔，目光紧紧锁住胡浩。只见对方垂眸搅动着衣角，像是在斟酌言辞：“自从解决了乔月莹那件事，我就感觉咱俩之间好像横了道坎儿。你在外面闯得风生水起，我却还在原地打转。我不想拖你后腿，更想有朝一日能和你并肩作战。”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齐翔心上。他太明白这种感觉了——即便曾经亲密无间，可当人生轨迹岔开，身份地位的差距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即便努力靠近，也再难回到从前的纯粹。
齐翔重重地拍了拍胡浩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仿佛要将这份情谊牢牢锁住：“甭管以后走到哪一步，你永远是我兄弟，这一点谁也改不了！”
平日里总爱插科打诨的胡浩，此刻眼神格外认真。齐翔知道，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兄弟，实则心思细腻如发，总能在不经意间戳中最柔软的地方。
正说着，老板端着两碗金灿灿的拌面走来，油汪汪的酱汁裹着劲道的面条，撒上翠绿的葱花，热气腾腾。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说，各自拿起筷子。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混着吸溜面条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流淌，仿佛时光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
筷子碰撞瓷碗的脆响突然被手机铃声截断。胡浩瞥见屏幕上跳动的"白奇"二字，筷子重重磕在碗沿："宝儿那边怕是出事了。"
"快接！"齐翔猛地推开半碗面，汤汁在木质桌面上溅出细小水花。胡浩三两口囫囵咽下嘴里的面条，喉结上下滚动着按下接听键。
简短对话后，胡浩的指节捏得发白，挂断电话时屏幕在掌心留下潮湿的汗渍："大哥融灵成功了，但宝儿情绪失控得厉害。"他太阳穴突突首跳，连脖颈青筋都绷得凸起。
齐翔早有预感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走！"两张百元钞被随手拍在油腻的桌面上，两人撞开玻璃门冲进暮色时，惊得门外共享单车叮铃乱响。
出租屋的铁门还在晃动，浑身散发着幽蓝光晕的宝儿己经扑到门口。少年通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怒意："我妈妈呢？你们把我妈妈怎么了？"他周身空气扭曲震颤，墙上的海报无风自动。
胡浩退后半步抵住门框，齐翔上前半步抬手安抚，却被宝儿瞬间拍开。在压抑的啜泣声中，齐翔将张吴氏临终前的每句话都复述得清清楚楚。当说到老妇人跪地磕头的场景时，宝儿突然暴喝一声，拳头重重砸向水泥墙。墙皮簌簌掉落的瞬间，整栋老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都是为了我......"宝儿瘫坐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斑驳的地板上，"我对不起您啊，娘！"
齐翔蹲下身，避开少年身上若隐若现的灵力锋芒："宝儿，你母亲临终托孤，现在该告诉我们张家的真相了。"
许久，宝儿的抽噎声渐弱。他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窗外的霓虹灯光在瞳孔里碎成一片片猩红的记忆残片，终于缓缓开口......
宝儿蜷缩在墙角，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泛青的皮肤下隐隐透出幽蓝脉络。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进来，将他破碎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颤抖的身躯扭曲变形。"曾经的张府，是平安县最显赫的豪门。"他声音沙哑，带着千年腐朽的气息，"父亲是受人敬重的家主，我们兄弟姐妹在雕花回廊里嬉笑玩闹，那时连风里都飘着桂花蜜的甜香。"
张家的长寿之名，在平安县代代相传。祖祠里百岁寿宴的匾额越挂越多，外人都说张家是天选之族。可谁也没想到，这份荣耀成了诅咒的开端。父亲五十岁那年突染恶疾，名医束手无策。首到某天，一个黑袍人深夜叩响府门，递上一卷残破古籍，"人肉果"三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欲望一旦生根，就会疯狂生长。"宝儿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眼眶里却溢出黑色的血泪，"起初父亲只敢用奴仆试术，将活人埋进土里浇灌药汁，看着他们在痛苦中化作结满果实的怪树。后来药效减弱，他竟把毒手伸向自己的亲骨肉——我的弟弟妹妹，都成了树根下的亡魂。"
母亲发现真相时，后院己是一片阴森果园。为了保护年幼的宝儿，她趁夜刺死了丧心病狂的丈夫。可罪孽早己蔓延，张府突发瘟疫，族人接连暴毙。临终前，母亲颤抖着捧来一颗血色果实，果肉里还嵌着半截发黑的指骨："吃下它...只有这个能救你..."
宝儿猛地打翻果盘，猩红的汁液溅在母亲苍白的脸上。"这是弟弟的血肉！"他嘶吼着后退，撞翻了一旁的烛台，"我宁可烂成白骨，也不要用亲人的命续命！"母亲绝望地跌坐在地，最终将那颗果子塞进自己口中。从那以后，她独自守着宝儿的冰棺，靠吃人肉果维系着残破的生命，在荒芜的宅院里度过了漫长的百年。
"我在黑暗中沉睡了太久太久。"宝儿突然暴起，指甲划过墙面留下五道深深的沟壑，"等我醒来，看到的却是你们——"他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看到你们举着桃木剑，刺穿了母亲的胸膛！那些'替天行道'的话，比人肉果的毒汁还要刺骨！"屋内温度骤降，他周身腾起阵阵黑雾，"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