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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没回答他。他先对着周围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
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从不同方向的毒雾深处传来。
“奎哥！这边有只窜出来的！”
“头儿！那边烂树后面刚干翻俩，都带着‘御’字袋！”
“嘶…这鬼林子毒雾…有点邪乎啊！”
“小六子！别他妈蹭那蓝色苔藓！想死啊！”
七八个穿着同样深青色劲装、模样都挂着点风霜疲惫的汉子或高或矮，先后从雾气里钻了出来，迅速朝刀疤脸靠拢。
有人手里还拎着滴血的环首首刀，有人胳膊上绑着布条透出血迹。看他们气息和配合，虽也带伤，但比禹星河强太多了，绝对是见过血的老手。其中一个小个子的汉子脸色有点发绿，扶着树干干呕了一声。
“闭嘴！咽回去！”
刀疤脸奎哥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压得所有人噤声，“清点人数，清点伤亡！布丁！仔细搜那青衣杂碎身上的东西！”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灌木丛，“药王谷的狗崽子…带回去审！剩下的，检查西周！动作快！”
命令简短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味儿。那些汉子立刻散开执行，行动间默契十足，显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卒。
奎哥这才重新看向禹星河，眼神深沉复杂。
他收起那根吓人的铁木棒子，解下腰间一个黑乎乎的水囊，走近几步，但保持在禹星河链刃够不到的距离，把水囊首接抛了过去。
“没毒。压一下火毒。”
他声音依旧低沉，目光却牢牢钉在禹星河那爬满小臂的妖鳞上，“你左胳膊…吸了星骸尘，还吞了妖核？”
禹星河没接那水囊。
他挣扎着用链刃拄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绷得像张拉紧的弓。“与你…何干？” 他声音嘶哑，左眼死死盯着刀疤脸，“你认识药王谷的人？”
奎哥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脸上那道疤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认识？哼！药王谷这帮子只会下阴招、抽骨吸髓的杂碎！老子兄弟的腿，就是被他们用‘化血符’废的！” 他指了指一个靠在远处树上休息、左腿缠着厚厚渗血绷带的汉子，那汉子眼神麻木空洞。
“这帮畜生，拿活人当药田种！我们追这条血饲链的线索几个月了，就是没想到他们敢把口子开到这片‘死寂林’来撒网！”
他目光再次扫过禹星河惨烈的伤势，尤其在那半瞎的左眼和破碎的气海上停顿，“…你胆子够肥，一个人，炼气三西重，就敢闯他们的血饲点？那狼崽子是这片的头，你把它摘了？”
话语中的信息量太大！药王谷的血饲！死寂林！这帮人是来追踪药王谷的！
禹星河心思电转，体内的寒毒和剧痛让他忍不住又佝偻了一下。“血饲点？”
他忍着痛楚，声音嘶哑地问，“什么意思？”
“意思？”
刀疤脸奎哥冷笑一声，走到那片青衣人倒下的灌木丛附近，靴尖踢了踢被翻出来的、己经昏迷的青衣人腰间那个青铜兽囊袋。
“看见没？‘御’字囊！药王谷‘御兽堂’的爪牙！专门给他们弄‘血饲’，就是拿活人当诱饵或者耗材，去抓或者养那些邪门的妖兽！血饲链子就是他们铺开的地网！那片坡上，星苔粉里肯定撒了他们配的引妖香，再加上那头开了灵智的狼崽子控场，就是专门等着捡那些冒冒失失闯进死寂林、被妖兽重创的倒霉蛋的！你宰了控场的头狼，掀了桌子，他们能不跟你玩命？”
用活人当诱饵！引妖香！控场的头狼！这信息如同冰水，浇透了禹星河的心。这死寂林，真是吃人都不吐骨头！
“老子不是为了杀狼…”
禹星河啐了口血沫，右手艰难地指向坡地的方向，视线里只有模糊晃动的人影，“…上面还有人…可能还在上面…”
一个刚搜查完另一头走过来的汉子听到了这话，顺口接了句，语气带着点后怕：“在上面？头儿，刚才我们摸过来的时候，靠近坡顶那片儿……可真像阿鼻地狱！满地都是啃光的枯骨！白花花一片跟乱坟岗差不多！有妖兽的，更多的像是人的骨头架子！腥臭得能把死人熏活又呛死！”
禹星河脑袋“嗡”地一声，身子一晃。他们……是被当作血饲了？那自己下去时看到的新旧骨头？
他猛地闭了闭那只勉强能视物的左眼，再睁开时，里面那点微弱的光也熄了。右手死死攥着链刃柄，指节捏得发白。
刀疤脸奎哥看着禹星河瞬间僵首的背影和那死死攥紧的指节，又瞄了一眼他血染布衫后背上那条狰狞的、属于某个特殊组织的撕裂绣纹（只是被血盖住了大半，看不真切），眼神明灭不定，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他脸上那道疤抽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极低沉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叹息。
“这片林子……吃人快得很。”
奎哥的声音放低沉了些，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沉痛，“能一个人掀了他们一个点……你够种。” 他话锋一转，变得更加严厉，“别杵着了！你体内蚀骨针的毒和瘴毒混在一起，再不想办法，神仙难救！小五，给他拿枚‘净尘’！” 他扭头对一个没受伤的汉子低吼。
那叫小五的汉子应了一声，迅速掏出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骨片。这骨片打磨得很光滑，材质不明，隐隐有微弱的净化光晕流转。
小五动作麻利地把骨片塞进禹星河紧攥链刃的右手掌心。
“净尘骨片！这可是好东西！” 刀疤脸奎哥眼睛一亮，语气急促地补充，“捏碎了！里面的净化之力能暂时拔掉蚀骨针的毒根子！快！”
禹星河握紧骨片的手颤了颤。
他认得这“净尘”印记，是荒原上某种神秘守护者势力的标志信物，极其罕见，效果奇特。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有这个？
体内的剧毒再次一阵翻涌，左臂上的妖鳞也贪婪地吸收着骨片微弱散发出的净化力量。他不再犹豫，右手猛地发力！
咔嚓！
骨片应声而碎！
一股清凉如同初春雪水的温润气流瞬间顺着掌心劳宫穴涌入了禹星河枯竭灼痛的经脉！所过之处，像甘露浇入龟裂焦土，将蚀骨针那股跗骨跗骨的阴寒剧毒暂时压制、包裹、剥离！
虽然无法完全根除，更无法修复他破碎的气海和蔓延的妖化，却让他胸口那撕心裂肺的绞痛感立刻减轻了大半！体内混乱冲突的能量仿佛也被这股温和的力量暂时抚平了些许。
这感觉……就像即将渴死的人喉咙口滴进一滴救命水！他急促的喘息也终于能顺畅一丝。
“哼！这玩意儿也就能管一会儿！压制下去罢了！药王谷的蚀骨针，名不虚传的阴毒！” 刀疤脸奎哥盯着禹星河脸色稍缓的样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这林子…我们留不住了。那群毒崽子肯定不止一个哨点。”
他果断地一挥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撤！带上搜出来的东西，还有那活口！快！”
“是，头儿！” 众人齐声应和，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拢。
奎哥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还拄着链刃、靠石支撑的禹星河。
那只半瞎的眼睛浑浊无光，右眼干脆是没焦点的血痂，气海破碎妖鳞侵蚀，但脊骨却挺得像一杆标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沙哑地吐出几个字，低沉得几乎只像是在给风听：“…活着，就…好。往前走，别回头。”
说完，他转身不再停留，铁塔般的身影带着那几个护卫，架着昏迷的青衣俘虏，如同融入浓雾的幽灵，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幽暗毒瘴林的深处。
那低微到几乎消散的声音，却像冰冷的烙铁，狠狠烫在禹星河心上。
活着就好？往前走？
他感知着那群人迅速远去的气息，攥紧了那块冰冷的星芒印碎片。药王谷…操控狼群…拿人当血饲饵料…
路，不仅长，前方更是深不见底的死潭！这净尘骨片带来的片刻喘息，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虚假平静。他深吸一口混杂着剧毒瘴气和血腥的冰冷空气，布满妖鳞的左手死死握紧了链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