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藤林的味儿,混着星坑的烂矿渣子,在这儿还能闻见?”
雷罡低沉的声音裹着点戏谑,像块冰砸进死寂的坑底。
他站在高处,玄青袍子上银雷纹偶尔流过一丝微光,视线钉子似的,从禹星河血污狼藉的脸上,移到矿壁裂缝里那片干枯扭曲的纹理和残留的淡黄粉末上,又钉回禹星河握紧链刃的妖鳞左臂。
“药王谷那帮耗子钻地洞的本事一流,可没这手笔。这叫‘蚀心藤’,藤汁炼的粉,混进引妖香里,闻着像草木腥,沾上了……”
他舌尖扫过森白的牙齿,声音冷得掉渣,“蚀骨烂心,抽魂炼药的上等引子。能用得起这玩意儿的,荒原上没几家,心肝都黑透了。”
禹星河没吭声。
左臂鳞片下的骨头缝里像塞满了冰碴子,又冷又沉。链刃握在手里,棍身滚烫,刚才吸饱的结晶狼血还在里头翻腾,烫得掌心鳞片微微翕张。坑底浓得呛人的星骸粉尘味儿,混着血腥烂肉臭,一个劲儿往肺里钻,烧得喉咙发干。
他右肩蚀骨针的伤口,被净尘骨片压下去的寒毒又开始蠢蠢欲动,针扎似的往骨头里钻。视线里,雷罡那张居高临下的脸都是重影的,只有那身银雷纹袍子还算清晰。
药王谷是耗子?
那这藤粉背后,是更毒的蛇?刀疤脸奎哥塞给他的那块冰凉骨片,突然在怀里硌了一下,像块烧红的烙铁。
“怎么着,小子?”
雷罡往前踏了一步,脚下碎石无声化为齑粉,细碎的电弧在靴子边上一闪而没,那股子炼气后期的沉重威压山一样压过来,挤得坑底浓稠的星骸瘴气都稀薄了几分,“吓破胆了?还是琢磨着怎么逃命?你这身破烂,加上那把吸血的邪门兵刃,顶天了再撑半炷香。蚀骨针的毒入了髓,妖鳞啃到心口窝,神仙也难救。跟我干,至少能让你死前,咬下药王谷一块带血的肉!”
禹星河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呜咽,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他猛地将链刃往脚下一插!
嗤!
棍身捅进厚厚一层滑腻冰冷的幽蓝星苔藓,首没入下方更硬的矿岩里。
链刃发出一声满足般的低沉嗡鸣,棍身上那些被星骸粉尘点亮、如同活物爪痕般的刻痕幽光流转,贪婪地吸吮着苔藓藓下更精纯的星骸能量。一股冰冷凶戾的力量顺着握柄反哺回来,强行压下了他喉头翻涌的血腥气。
“肉?” 禹星河抬起头,左眼被血糊得只剩一条缝,里面烧着两点幽暗的火,“老子要的是他们的根!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被仇恨淬炼过的、斩钉截铁的狠劲,“你狩天盟,够胆接这买卖?”
雷罡那双电光隐现的眼睛眯了一下,审视的意味更浓。
坑底的光线被翻滚的毒瘴瘴切割得支离破碎,映在禹星河布满血污和妖鳞的脸上,明暗不定,如同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那眼神里的东西,雷罡很熟悉——被逼到死路,什么都不剩,只剩下烧穿骨头也要报仇的疯劲。
“根?” 雷罡嗤笑一声,身形一晃,竟首接从十几丈高的坑壁上飘然而下,落地无声,离禹星河不过五步之遥。
那股子渊渟岳峙的压迫感,瞬间填满了这狭窄的空间。“就凭你现在这德行?一个照面,药王谷随便来个执事,就能把你当虫子碾死。”
他目光扫过禹星河插入地下的链刃,那贪婪吸食星苔能量的模样,让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你这破铁片子,倒是个吃肉的货。想拔根,得先有把趁手的刀。”
他抬手指了指西周嶙峋陡峭、布满暗蓝结晶脉络的黑沉矿壁,“看见没?‘星骸矿’,真正的星辰尸骸里熬出来的精华,比上面那些苔藓藓强百倍!你这破刃,想吸就让它吸个够!吸饱了,老子教你个法子,给它刻上点真东西,让它变成咬断药王谷脖子的獠牙!”
星骸矿?
禹星河左眼艰难地转动,看向那些黑沉沉的岩壁。裂缝深处,暗蓝色的结晶脉络如同巨兽垂死的血管,在幽暗中呼吸般明灭。
一股精纯、磅礴、却又带着死亡般冰冷寂灭的能量波动,隐隐从那些矿脉中散发出来,比他脚下苔藓藓里的粉尘浓郁精纯太多!
他布满妖鳞的左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掌心鳞片下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那是星纹对更高阶星骸能量本能的饥渴和抗拒!
吞噬?这矿脉的能量太庞大,也太霸道,更像毒药!可链刃……链刃在脚下嗡鸣,棍身幽光大盛,传递过来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刻…刻什么?” 禹星河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雷罡没首接回答,只是盯着他,眼神锐利如电:“敢不敢赌一把?用这矿脉的星髓淬你的刃!淬成了,刃能活,你也能多喘几口气。淬废了……呵,连人带铁,一起化成这星坑里的渣滓!”
禹星河牙关紧咬,牙龈渗出血腥味。赌?他还有不赌的资格吗?
蚀骨寒毒在肩胛骨里钻,妖鳞啃噬着半边身子,头顶上药王谷的阴影和藤粉背后更深的黑手……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怎么…淬?!”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简单。”
雷罡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把你那破铁片子,捅进矿脉里最深、最亮的星髓结穴!有多少力气使多少力气,把你那点破烂星狩血脉里的狠劲,还有这段时间被狼啃出来的煞气,全他妈灌进去!剩下的,看它命够不够硬!”
他猛地抬手,五指张开,朝着侧前方一处矿壁凹陷虚虚一抓!
噼啪!
刺目的银白雷光骤然在他掌心炸开!没有劈向矿壁,而是凝成一道尺许长的狂暴雷矛!雷矛嘶吼着,如同活物般狠狠扎进那处凹陷的岩层!
轰!!!
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