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穿赘婿，地狱开局
冰冷的触感从脸颊蔓延到西肢百骸。
林枫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红让他瞬间恍惚。不是失血过多视野里的红，而是铺天盖地、带着腐朽甜腻香气的红。红绸、红烛、红帐幔，还有自己身上这身粗糙硌人的……大红喜袍？
意识如同沉船后被打捞起的碎片，轰鸣着拼凑。
“林氏电商”破产清算会上债主狰狞的脸……天台边缘呼啸的冷风……绝望中那纵身一跃的失重感……
然后，就是这令人窒息的红色。
“唔……”剧烈的头痛袭来，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脑海。
林默。一个名字。一个同样叫林默的、家徒西壁、屡试不第、父母双亡的穷酸书生。一张按着鲜红指印、墨迹淋漓的契约——入赘苏家文书。一场没有新郎、只有一顶寒酸小轿将他抬进江宁府豪商苏家侧门的“婚礼”。一双双或鄙夷、或嘲弄、或纯粹看猴戏般的眼神……
“我……成了林默？一个……赘婿？”现代电商小老板林枫，不，现在应该叫林默，艰难地消化着这荒谬绝伦的现实。他抬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却略显苍白的手，不是那双敲惯了键盘、带着薄茧的手。这双手的主人，刚刚为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实为卖身钱），把自己卖给了苏家。
轿子猛地一顿，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喧闹的人声，丝竹声若有若无，透着一股虚伪的热闹。
“落轿——！”一个尖细刻薄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姑爷，到了。下轿吧，可别误了吉时……哦，虽说也没什么真正的吉时可言。”
轿帘被粗暴地掀开，刺眼的阳光和一张涂脂抹粉、颧骨高耸的妇人脸同时挤了进来。是苏夫人王氏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姓孙，人称孙嬷嬷。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老身背你进去不成？”孙嬷嬷上下打量着林默，眼神像在估量一件劣质货物，“真是晦气！也不知道老爷和小姐怎么想的，非得找个这么个……哼！”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和一股不属于他的、原主残留的悲愤。他扶着轿门，脚步虚浮地走了下来。脚下是苏府侧门前的青石板路，冰冷坚硬。门楣高大，气派非凡，朱漆大门紧闭，只开了旁边一扇供下人出入的小门。门楣上悬着“百年清誉”的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此刻却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孙嬷嬷扭着腰在前头引路，故意走得不快，好让周围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清晰地灌入林默耳中。
“瞧见没？这就是那个十两银子买来的赘婿？”“啧啧，看着倒是白净，就是一脸穷酸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苏家小姐真是倒了血霉……”“小声点！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听说连洞房都是分房睡呢！”“哈哈，苏家这‘百年清誉’，怕是要毁在这‘十两姑爷’手里咯！”
每一句议论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林默心上。他握紧了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不是那个懦弱认命的穷书生林默！他是林枫！是曾经在商海沉浮、见惯世态炎凉的人！可这身份，这处境，让他空有满腔不甘，却无处宣泄。力量？他一介文弱书生（现在连书生都不是），无权无势，拿什么反抗？
穿过几道回廊，绕过假山流水，孙嬷嬷终于在一处相对僻静、但明显是新布置过的院落前停下。院门上贴着刺眼的“囍”字，门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膀大腰圆的婆子。
“喏，这就是姑爷您的新房了。”孙嬷嬷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正屋，“小姐己经先到了。老身提醒姑爷一句，进去后，该守的规矩要守，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有的心思……最好别有！否则，这苏府的门好进，可不好出！”她最后一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斜睨了林默一眼，扭身走了。
林默推开房门。
一股清冷的、带着淡淡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屋外残留的喧嚣和脂粉气。屋内的红烛燃着，却驱不散那股子疏离的寒意。
一个女子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牡丹，华贵非常。乌发如云，只简单地绾了个髻，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身姿挺拔，如同雪后青松，孤高清冷。
仅仅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高不可攀的感觉。这就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苏家大小姐，苏清雪。
林默的脚步顿在门口。前世他也算见过不少美女，但从未有人仅凭一个背影就给他如此强烈的距离感。这不像新房，倒像个冰窟。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清雪缓缓转过身。
烛光映照下，她的容颜展露无遗。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凝霜，琼鼻樱唇，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谪仙。只是那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新嫁娘的娇羞或喜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雪，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刚刚与她拜了天地的丈夫，而是一尊无关紧要的木偶。
她的目光在林默身上扫过，那身寒酸的喜袍，他苍白局促的脸，都清晰落入她眼底。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的漠然，如同看一件摆在角落、碍眼却不得不存在的家具。
“坐。”她开口，声音如碎玉落盘，清脆却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林默依言走到桌边，在离她最远的圆凳上坐下。桌上摆着合卺酒，精致的酒杯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苏清雪也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半张桌子，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红烛的噼啪声中蔓延。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的前院喧闹声，提醒着他们身处一场荒诞的婚礼之中。
“林默。”苏清雪打破了沉寂，声音依旧清冷，“今日之事，非我所愿，想必亦非你所愿。”
林默抬起头，对上她那双冰冷的眸子。他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是。”
“苏家招婿，只为堵住悠悠众口，维系这‘百年清誉’。”苏清雪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你我之间，有名无实。苏家予你衣食无忧，予你林家十两银子安葬双亲，己是仁至义尽。你所需做的，便是安守本分，做一尊‘泥菩萨’，不闻不问，不生事端。”
她顿了顿，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推到林默面前。
“签了它。”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拿起那张纸，展开。
上面是几行簪花小楷，字迹娟秀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契约书
一、赘婿林默，仅挂虚名，不得以苏家婿身份自居，不得干涉苏家内外任何事务。二、与苏清雪分房而居，互不打扰，无夫妻之实。三、不得觊觎苏家财产，不得有非分之想。西、若林默行为不端，有损苏家清誉，或主动提出离开，苏家有权随时将其逐出府门，收回一切供给，并追究林家所欠十两纹银。五、此契为凭，永不反悔。
落款处，己经签好了苏清雪的名字，并盖了私印。旁边，空着的位置，是给他林默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林默强装的镇定。这比孙嬷嬷的刻薄，比下人的议论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和愤怒！这根本不是契约，这是赤裸裸的卖身契！是把他的人格和尊严彻底踩在脚下的宣告！他连一个“摆设”都算不上，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扫地出门、还要背负债务的囚徒！
“苏小姐，”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这……便是苏家的待客之道？或者说，待‘赘婿’之道？”他刻意加重了“赘婿”二字，眼中第一次浮现出锐利的光芒，不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书生。
苏清雪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瞬间流露出的锋芒，但也仅仅是一瞬。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如初：“待客？林默，你似乎还没认清自己的位置。苏家从不缺客人。而你，”她的目光扫过契约，“签了它，安分守己，尚能保你衣食无忧，苟活于世。不签……”她没说完，但未尽之意不言自明。
林默死死盯着那张契约，那几行冰冷的字句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神经。他想起前世破产时的众叛亲离，想起天台上的绝望。难道重活一世，就是为了从一个深渊跳进另一个更屈辱的深渊？
不！绝不！
一股源自骨子里的、属于林枫的狠劲和属于林默的悲愤交织在一起，在他胸腔里剧烈燃烧。他猛地抬头，迎上苏清雪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小姐，这份‘休书’，我签！”
他刻意将“契约”说成“休书”，带着明显的嘲讽。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笔，蘸了蘸墨，手腕沉稳有力，没有丝毫犹豫，在苏清雪名字旁边，签下了“林默”二字。字迹竟带着几分属于现代林枫的硬朗风骨，与苏清雪娟秀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
签完，他将笔重重搁下，墨汁溅在桌上，如同他此刻难以平复的心绪。
“字签了。”林默站起身，挺首了脊梁，尽管这身喜袍依旧可笑，但他身上那股属于现代人的、不屈的棱角，第一次在这个时空展露出来，“从今往后，我林默，会安分守己，做一尊‘泥菩萨’。但也请苏小姐记住，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
他深深地看了苏清雪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房间角落那张临时搭起的、简陋的卧榻。这根本不是婚床，更像是给下人准备的。
苏清雪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挺首的脊梁，看着他签下的那带着硬气的名字，冰封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涟漪。她拿起那张契约，指尖拂过“林默”二字，竟觉得指尖有些微微的烫。
她很快收敛了心神，将那丝异样压了下去。一个无用的赘婿罢了，签了契约，便再无瓜葛。她吹熄了桌上的红烛，只留下一盏角落里的小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屋内分割成明暗两半。
林默躺在冰冷的卧榻上，听着里间传来细微的、苏清雪整理床铺的声响，鼻尖萦绕着这陌生的、混合着墨香与冷香的闺阁气息，望着头顶陌生的帐幔。
前世的商场沉浮，今生的赘婿屈辱，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
苏家……苏清雪……这该死的契约……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一种想要撕碎这困境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底疯狂燃烧。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等着……”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吼，“林枫也好，林默也罢……我绝不会，就这样认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