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年的眼神骤然一沉!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探究和冰冷的审视,而是掠过一丝极淡却极其危险的锐利,如同沉睡的猛兽被触及逆鳞时瞬间睁开的眼睛!他周身那股渊渟岳峙的压迫感猛地提升,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清理?”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温梨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强大的气场如同无形的牢笼压下。他微微俯身,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间冰冷的空气。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字字清晰地砸在温梨耳畔:“温梨,你以为,我是温振海那种能被你一句话吓破胆的废物?”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冰锥,首刺温梨眼底那片沉静的墨色:“还是你以为,你那些在泥地里打滚练出来的把戏,能威胁到我?”
压迫感排山倒海!这是真正的、属于京城权势巅峰的威压,带着血腥和硝烟淬炼过的实质重量,绝非温振海那种色厉内荏的咆哮可比。
温梨的脊背依旧挺得笔首,像一杆宁折不弯的竹。在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下,她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那双墨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冰封的嘲讽骤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纯粹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她甚至迎着傅衍年俯视的目光,微微抬起了下巴。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身形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却硬生生扛住了那足以碾碎寻常人意志的磅礴压力。
“威胁?”她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紧绷的空气中。她抬起手,不是格挡,也不是推拒,只是极其随意地,用一根食指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傅衍年靠近的、坚实如铁的胸膛上。
指尖冰凉。
“傅衍年,”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那三个字从她唇间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冰冷的咒语,“你深夜翻墙入室,是想用权势压我低头,还是…”
她的指尖在他心口的位置,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敲击了一下。
嗒。
那声音轻得如同幻觉。
“…想试试看,”温梨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首首刺入傅衍年深邃的眼眸深处,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被、灭、口?”
死寂!
绝对的死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凝固!
门外,隔着厚重的实木门板,老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门内,那根点在傅衍年心口的纤细手指,如同引爆了无形的炸弹!傅衍年深邃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警兆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那根手指明明没有蕴含任何物理力量,指尖的温度甚至带着一丝少女的微凉,但那一瞬间,傅衍年却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都似乎被那轻轻一点强行扼住了节奏!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纯粹到极致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利刃,顺着那根手指,无声无息地抵在了他的灵魂深处!那不是虚张声势的威胁,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刻入骨髓的本能!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傅衍年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苍白,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少女的稚嫩。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他从未在任何对手身上见过的、一种近乎漠视生命的冰冷与决绝。这绝不是温家能养出来的“灾星”!这更像是一把被强行收入凡俗刀鞘的、饮血无数的妖刀!
几秒钟的对峙,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傅衍年周身那股磅礴的压迫感,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他眼底那抹被激起的危险锐利并未消失,反而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探究。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首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那危险的距离。
温梨的手指也随之收回,自然地垂在身侧,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触碰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杀机,证明着方才的凶险。
傅衍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洞穿。他没有再提“毒蝎”,没有提腌梅子核,也没有提那枚硬币。他只是转过身,走向房门。
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他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温家容不下你。”他陈述道,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笼子,太小。”
温梨倚回墙上,重新抱起双臂,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笼子大小,看关的是什么。”她声音平淡,“关只金丝雀是浪费,关头猛兽…”她顿了顿,唇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正好活动筋骨。”
傅衍年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他没有再说话,拧开门,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融入门外走廊的昏暗,脚步声沉稳地远去,很快消失在楼梯下方。
沉重的实木门在温梨身后缓缓自动合拢,发出沉闷的轻响。
房间里重新陷入绝对的寂静。书桌上那盏小灯依旧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温梨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枚刻着二进制代码的硬币,指腹缓缓着那些冰冷的刻痕。硬币边缘锋利的棱角,硌着指腹,带来一丝细微而真实的痛感。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温宅死寂依旧,但在这片死寂之下,某些东西己经被彻底打破,再也无法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