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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鹰嘴崖格外寒冷，林修竹裹紧毛毯，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旁的铁勒却似乎浑然不觉，正专注地在沙盘上勾画着什么。
父子二人几乎彻夜未眠。铁勒详细询问了林修竹这些年的经历，也讲述了自己被囚十年的痛苦与坚持。当得知儿子在大周为官，甚至深受皇帝信任时，铁勒既欣慰又担忧。
"修竹，部落与大周的关系很复杂。"铁勒用树枝在沙盘上划出一条线，"我们不是大周的子民，但也不愿被鞑靼奴役。若你既是部落少主，又是大周官员，该如何自处？"
这正是林修竹最纠结的问题。他沉思良久："父亲，我认为部落的利益与大周在此事上是一致的——都希望阻止鞑靼南下。至于长远关系...需要慢慢调和。"
铁勒赞许地点头："说得好。政治如同草原上的河流，不能硬堵，要善于疏导。"
此刻，铁勒正在沙盘上布置一场伏击战。他虽腿脚不便，但指挥若定，对地形和战术的理解让林修竹这个现代穿越者都叹为观止。
"鞑靼人善骑射，但拙于山地战。"铁勒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峡谷，"我们在此设伏，先放他们进来，然后堵住两头，居高临下攻击。"
林修竹补充道："可以准备滚石和火油，先打乱他们的阵型。"
铁勒眼前一亮："好主意！不愧是我儿子！"他大笑着拍拍林修竹的肩，眼中满是骄傲。
天亮后，部落战士们按照计划分头行动。林修竹则带着程昱和韩德，详细商讨了配合事宜。朔方军将埋伏在峡谷外围，一旦部落战士发动攻击，他们就封锁退路，形成合围之势。
"父亲，严贵妃的刺客怎么应对？"林修竹问。
铁勒冷笑："那些人不足为虑。他们伪装成商队，必然走官道。我己派人监视所有通往鹰嘴崖的官道，一旦发现可疑商队，立刻拿下。"
正午时分，斥候来报，发现一支约五十人的"商队"正向鹰嘴崖方向移动，车马沉重，但护卫个个精悍，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是严贵妃的人！"程昱断言，"普通商队不会有那么多护卫，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冒险进山。"
铁勒立刻下令："铁骨，带五十名勇士，扮成山贼劫道。记住，留几个活口！"
铁骨领命而去。林修竹本想同往，被铁勒拦住："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待众人散去，铁勒带着林修竹来到崖顶一处僻静角落。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山区。
"修竹，我时日无多了。"铁勒突然说道。
林修竹大惊："父亲何出此言？您虽受尽折磨，但调养些时日必能康复..."
铁勒摇头，解开大氅，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的伤口："鞑靼人在我身上下了慢性毒药，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巫医说，我最多还有一个月时间。"
林修竹如遭雷击，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一定有办法...我可以请大周最好的御医..."
"没用的。"铁勒平静地说，"毒己入骨，药石罔效。能在死前见到你，将部落托付给你，我己心满意足。"
林修竹泪如雨下，紧紧抓住父亲的手："父亲..."
"别哭，听我说。"铁勒扶起儿子，"阿史那部落虽小，但历史悠久。我们不是野蛮人，有自己的文字、律法和传统。作为首领，不仅要勇武，更要有智慧。"
他取下腰间的一把短刀，递给林修竹："这是我的另一把佩刀'鹰喙'，与'狼牙'是一对。现在都传给你。"
林修竹双手接过，只见这把短刀形如鹰嘴，锋利异常，刀柄上刻着古老的部落文字。
"上面刻着什么？"林修竹问。
"'鹰飞翔于天，不忘大地根基'。"铁勒解释，"这是部落的格言，提醒我们无论飞得多高，都不要忘记根本。"
林修竹郑重点头："儿子谨记。"
"部落的未来就交给你了。"铁勒语重心长，"你有大周的身份和资源，又有部落的血脉和传统，或许能带领族人走出一条新路。"
"父亲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铁勒欣慰地笑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林修竹连忙扶住他："父亲，您先休息吧。"
"不，时间紧迫。"铁勒擦去血迹，"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于你母亲。"
林修竹心头一紧："母亲？"
"青儿不是普通部落女子。"铁勒压低声音，"她是大周派往草原的密探。"
"什么？"林修竹震惊不己。
"她本名柳青，是兵部秘密训练的女谍，奉命潜入草原打探情报。"铁勒眼中闪过追忆之色，"我们在一次遭遇战中相识，她救了我一命，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她身份暴露，被部落追捕。我救了她，但也因此与部分族人不和。"铁勒叹息，"再后来，我们相爱了，有了你。但部落内乱爆发，我不得不送你们母子去中原避难。"
林修竹脑中一片混乱。母亲竟是兵部密探？那他的身世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那养父...他知道吗？"
铁勒点头："知道。青儿带你逃到中原后，寻求兵部庇护。当时负责接应的正是林维雍。他欣赏青儿的才华，也同情我们的遭遇，便收留了你们。"
"所以养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世..."
"是的。但他从未因此看轻你，反而视如己出。"铁勒感慨道，"维雍兄是真正的君子。"
林修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父亲，严嵩为何对我穷追不舍？仅仅因为我是您的儿子？"
铁勒冷笑："不全是。严嵩真正害怕的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铁勒声音更低，"上面记录了严嵩与鞑靼人勾结的证据，以及朝中与他同流合污的官员。青儿当年奉命调查边关走私案，意外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
林修竹恍然大悟。难怪严嵩不惜一切代价要除掉林家，原来是为了销毁罪证！
"那份名单现在何处？"
"青儿临死前没告诉你吗？"
林修竹摇头："母亲只给了我玉佩和手记，没提什么名单。"
铁勒皱眉："那就奇怪了。青儿曾托人带信给我，说名单己藏好，只有你和维雍兄能找到。"
两人正苦思冥想，铁骨匆匆赶来："首领，少主，我们抓到严贵妃的人了！"
审讯在崖下一处隐蔽的山洞中进行。五名俘虏被分别关押，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显然是头目，虽然满身血污，但神情倨傲。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人冷笑，"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
铁勒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认识这个吗？"
那人看到令牌，脸色骤变："你...你怎么会有..."
"柳青的令牌，对吧？"铁勒冷笑，"我是她丈夫，你说我怎么会有？"
那人面如死灰，显然知道柳青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严贵妃派来的。"铁勒继续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名单在哪里？"
"什么名单？我不知道..."
铁勒突然暴起，一把掐住那人的喉咙："别装傻！严嵩找了十年的名单！柳青藏起来的那份！"
那人被掐得脸色发紫，拼命挣扎。林修竹怕父亲失控，连忙上前劝阻。铁勒这才松手，但眼中的杀意未减。
"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人喘息道，"贵妃只说要杀了你们父子，没提什么名单..."
铁勒盯着他看了良久，确认他没有说谎，才失望地退开。
"父亲，或许名单在别处..."林修竹安慰道。
铁勒摇头："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那份名单不仅能彻底扳倒严党，还能洗清维雍兄的冤屈，为你在大周铺平道路。"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程昱匆匆跑来："林兄，京城来的飞鸽传书！"
林修竹接过小竹筒，倒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名单在青瓷瓶底，己送出。——宛"
"苏宛儿！"林修竹惊呼，"她知道名单的下落！"
铁勒急切地问："什么青瓷瓶？"
林修竹猛然想起："养父书房里有个青瓷花瓶，是他最珍爱的收藏，从不让人碰！"
"那就对了！"铁勒激动地说，"维雍兄一定是把名单藏在了瓶底！"
"但养父的宅邸被抄家时，那个花瓶..."
"被抄走了？"铁勒脸色一沉。
"不，我记得赵老说过，养父临终前将一些重要物品托付给了好友..."林修竹努力回忆，"对了！徐阶徐学士！养父与他是至交！"
程昱也恍然大悟："徐学士确实收藏了不少瓷器！"
"立刻传信给徐阶！"铁勒命令道，"名单事关重大，必须尽快拿到手！"
林修竹却隐隐不安："苏宛儿冒险传信，说明宫中情况不妙。她可能己经..."
"别担心。"程昱安慰道，"苏姑娘机敏过人，又有陛下暗中保护，不会有事的。"
林修竹勉强点头，但心中的不安挥之不去。他走到洞口，望向南方。此刻的苏宛儿，正在经历什么？
京城，皇宫。
苏宛儿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轻轻将鸽子抛出窗外。鸽子振翅高飞，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希望大人能收到..."她轻声祈祷。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苏宛儿猛地转身，看到刘安带着几名太监站在门口，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
"苏司记，这么晚了还在放鸽子？"刘安阴阳怪气地问，"给谁传信呢？"
苏宛儿强作镇定："只是给家乡报个平安，刘公公何必大惊小怪？"
"是吗？"刘安冷笑，"那请苏司记随奴婢走一趟吧。贵妃娘娘想...问问你家乡的事。"
苏宛儿知道在劫难逃，最后看了一眼鸽子飞走的方向，昂首挺胸地走出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