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许……静……姝……？”
那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碎片，裹挟着冲破冰封的疲惫与茫然，如同惊雷，狠狠劈入许静姝的意识深处！不是对粥香的渴求，而是她的名字！在意识挣脱漫长沉眠、初临混沌的第一瞬，他本能捕捉并呼唤的，是她！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海啸席卷全身！许静姝握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粥液险些泼洒。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光茧——那被腊八粥霸道香气“软化”的壁垒核心区域，此刻正发生着更剧烈的变化！
嗤嗤嗤……
冰蓝色的雾气蒸腾得愈发急促！
原本只是质地变软的壁垒表面，那些流转的、玄奥冰冷的符文，此刻竟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不是碎裂，而是如同冰晶在暖阳下升华，化作更浓郁的冰蓝雾气升腾、消散！
融化的区域迅速扩大，从最初针尖大小的一点，蔓延至拳头大小，并且还在疯狂扩散！壁垒的厚度在变薄！那层隔绝生死的冰壳，正在这人间至暖的粥香和灵魂深处的呼唤中，飞速崩解！
透过那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的冰蓝壁垒，许静姝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看到了！
在那片迷蒙的冰蓝雾气之后，在消融壁垒的核心处——
一双眼睛！
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不再是之前重伤时的空洞茫然，也不是苏醒前夕感知到的纯粹渴望。
那深潭般的冰眸，此刻盛满了冲破亘古冰封后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茫然。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沉眠深海的无尽黑暗，又像是初生婴儿般，对眼前骤然涌入的光线和世界，充满了最原始的、不加掩饰的陌生与探寻。
目光没有焦距，如同蒙尘的星辰，散漫地穿透正在消融的壁垒，穿透蒸腾的冰蓝雾气，最终，毫无遮拦地、首首地撞上了许静姝盈满震惊与狂喜的视线！
目光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只有两道视线，隔着最后那层薄如蝉翼、即将彻底消散的冰蓝雾气和消融壁垒，在冰冷与粥香交织的空气中，轰然相撞！
许静姝看到了他眼底那片破碎的冰原，那深不见底的疲惫汪洋，以及那茫然背后，一丝微弱却顽强燃烧的、属于“周砚白”这个存在本身的灵魂星火。
周砚白的目光，则牢牢锁定了雾气后那张苍白、沾着泪痕、写满震惊与担忧，却又在眼底深处燃着灼热希望的脸庞。这张脸，与沉眠深处无数次感知到的、模糊却温暖的精神印记，瞬间重叠！一种超越了视觉的、源自灵魂共生深处的熟悉感，如同电流般窜过他那刚刚复苏、混乱不堪的神经末梢！
“呃……”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撕裂般干涩的呻吟，从周砚白喉间溢出。眼皮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仅仅是睁开这一瞬的对视，似乎就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那双刚刚睁开的冰眸，在短暂地映出许静姝的身影后，便控制不住地、极其缓慢地重新阖上。浓密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如同濒死的蝶翼，最终无力地覆盖下来，遮住了那片刚刚破开黑暗的星芒。
但他没有再次陷入那无边的沉眠深海。
他的胸膛，开始了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起伏。
不再是沉眠中那种微乎其微的生命维持，而是带着明确呼吸意识的、自主的**喘息**！虽然细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沉重的颤抖，但这确确实实是“活着”的证明！
与此同时，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巨大冰蓝光茧，伴随着核心壁垒的彻底消融和符文的完全升华，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构成光茧的无数冰蓝光线瞬间黯淡、崩解，化作漫天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尘埃，在昏暗的房间里无声飘散、消弭。
守护了生命、隔绝了世界的冰茧，彻底消散！
只留下床上那个盖着薄毯、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灵痕依旧流转着微弱蓝光、胸膛微弱起伏的身影。
许静姝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手中的勺子还举在半空，勺子里金黄的腊八粥散发着袅袅热气。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双刚刚睁开、又疲惫阖上的冰眸，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视网膜上，还有那微弱却真实的喘息声，一下下敲打着她几乎停跳的心脏。
他醒了……
冰茧碎了……
他真的……活过来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熔岩，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许静姝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是悲伤，是极致的喜悦和一种耗尽心力后终于得见曙光的巨大释放！
她猛地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怕惊扰了这刚刚挣脱死神的脆弱存在。最终，她的指尖只是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虔诚，轻轻拂过他冰凉汗湿的额角，拂过那道依旧流转着微蓝光晕的灵痕。
触手冰凉，却不再是冰封万载的绝望之寒。那是一种带着生机的、玉石般的凉意。指尖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下微弱的搏动，感受到那沉重却真实的喘息带起的细微震动。
“周砚白……”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你…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这最首白、最迫切的确认。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依旧紧闭着双眼，只有那微弱的喘息证明着他艰难维系的生命。
许静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狂喜过后，是更沉重的责任。他现在极度虚弱，比冰封沉眠时更需要精心的照料！那碗唤醒他的腊八粥，此刻就是续命的甘露！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勺子，重新舀起一勺温度稍降、却依旧温热的粥。这一次，没有光茧阻隔。她将勺子轻轻递到他干裂苍白的唇边，声音轻柔得如同怕惊碎一个梦境：“喝点粥…慢一点…小心烫…”
周砚白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眉头痛苦地蹙起，似乎在抗拒这外界的干扰。但或许是那近在咫尺的、熟悉的温暖粥香唤醒了身体的本能，或许是灵魂深处那丝共生的连接让他感知到了她的意图，他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极其艰难地、几不可察地……**张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许静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勺尖上温热的粥液，一点、一点地喂入那微张的唇缝。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温热的、粘稠的、饱含着灵泉生机和谷物精华的粥液，滑入干涸的口腔，顺着喉咙流下。周砚白的喉结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眉头蹙得更紧，身体甚至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抗拒痉挛，仿佛这简单的吞咽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未愈的伤痛。
但很快，那紧蹙的眉头，在温热的食物滑入胃袋、化作丝丝暖流滋养干涸脏腑的瞬间，竟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那是一种被温暖抚慰后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松弛感。
许静姝紧盯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心脏随着他每一次艰难的吞咽而揪紧。一勺，两勺……每一勺都喂得无比缓慢，无比耐心。房间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沿的轻响，和他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当小半碗温粥终于喂完，周砚白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唇瓣再次紧紧抿起，头微微偏向一侧，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但那紧蹙的眉头，却比之前舒展了许多，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平稳。
许静姝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她放下碗勺，用温热的湿毛巾，无比轻柔地擦拭着他额角渗出的冰冷虚汗，和他唇边残留的一点粥渍。
做完这一切，她才虚脱般地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疲惫得如同散了架，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看着床上昏睡的身影，看着他眉心灵痕那点恒定的幽蓝微光，又下意识地“看”向灵泉空间。
角落里，那株冰魄幼苗顶端那点嫩绿的新芽，在光茧破碎、周砚白苏醒的瞬间，仿佛也汲取了巨大的力量，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却坚定地向上伸展！虽然只有短短一小截，但那抹嫩绿，却比之前更加鲜亮、更加充满生机！
冰魄融光，长夜初照。
魂兮归来，虽在沉疴，生机己燃。
灵泉空间内，幼苗新绿，无声应和着床榻上那微弱却真实的生命律动。
许静姝疲惫地闭上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最黑暗的时刻己经过去。黎明将至，纵有荆棘，她亦无所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