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
没有浓烈的霉臭,也没有冰冷的铁锈血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其浓郁、几乎令人窒息的药味,混合着某种名贵熏香也无法掩盖的陈腐气息。
景玉的意识在叶澜宁的记忆和这具身体强烈的恶心反胃中苏醒。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帐顶,料子是上好的软烟罗,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华丽。
阳光被厚重的窗纱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勉强照亮屋内精致的紫檀木家具和博古架上的珍玩。
富丽堂皇,却像一个镶金嵌玉的囚笼。
“呕……”
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心感翻涌而上,景玉猛地侧身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吐出些酸水,灼烧着喉咙。
这时,小腹传来一阵隐痛,提醒着她这具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不被期待的生命,一个她表哥秦逸强迫她后留下的孽种,也是正室夫人赵梦安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系统625冰冷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适时的在景玉的脑中响起。
【任务世界背景:古代】
【本世界任务:报复秦逸一家,保护住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这时,属于叶澜宁的记忆如冰冷的潮水,带着无尽的屈辱和绝望,一同涌入了景玉的脑海。
原主叶澜宁,父母早逝,因此孤苦无依的少女便被接到了富甲一方的表哥秦逸家抚养。
表哥秦逸,温文尔雅,仪表堂堂,在外是乐善好施的君子,是前途光明的举人老爷。表嫂赵梦安,出身官宦,端庄持重,主持中馈,是人人称颂的贤妻。
只是谁能想到,这光鲜亮丽的画皮之下,会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叶澜宁不知道,早在她第一次来到秦家,秦逸就觊觎上她的美色了。
后来,在祖母外出礼佛时他借酒意闯入了叶澜宁的闺房,强行占有了她。
事后,秦逸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他竟颠倒黑白,污蔑是叶澜宁因父母双亡内心孤苦寂寞,主动勾引了他!
流言蜚语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将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钉在了耻辱柱上。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唾弃,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秽物。
为了所谓的遮丑,也为了满足秦逸一时的占有欲,她被抬成了秦逸的妾室。
然而,得到之后便是厌弃。
秦逸很快又有了新的目标,对叶澜宁不闻不问。
而正室赵梦安,这个表面贤惠大度的女人,内心的妒火早己将她焚烧殆尽。
叶澜宁的存在,尤其是她腹中那个野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赵梦安的耻辱和失职。
因此,除掉这个碍眼的狐媚子和她肚子里的孽障,成了赵梦安最深的执念。
景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属于叶澜宁那翻江倒海的恶心、屈辱。
她如今就是叶澜宁了。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丫鬟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深褐色汤药。
丫鬟名叫翠柳,是赵梦安拨来伺候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恭敬,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隐隐的厌烦。
“姨娘,该喝安胎药了。”
翠柳的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将药碗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
那股浓郁的药味更加清晰地钻进叶澜宁的鼻腔中。
叶澜宁知道,哪有什么安胎药?
这于她而言倒是一道催命符罢了!
叶澜宁撑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坐起,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看着那碗药,眼神深处是冰冷的杀意,但脸上却迅速换上属于叶澜宁的柔弱。
“翠柳。”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哭腔和小心翼翼,“我今日实在难受得紧,闻到这药味就想吐,能不能晚些时候再喝?或者少喝一点点?”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翠柳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耐烦:“姨娘,这药可是夫人特意请名医开的,对您和肚子里的小公子好。夫人吩咐了,必须按时按量服用,一滴都不能少。您别为难奴婢。”
她语气强硬,往前又推了推药碗,意思很明显,就是叶澜宁现在必须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环佩叮当的轻响,伴随着一个温和却自带威严的女声:“怎么了?药还没喝?”
赵梦安在一个大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穿着宝蓝色织金缎褙子,梳着端庄的发髻,插着赤金点翠步摇,面容保养得宜,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不动声色地扫过叶澜宁苍白的脸和那碗药。
叶澜宁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顿时便涌出一股怨气,她立刻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怨恨,声音柔和地开口:“表嫂,我现在身子实在不适,可否稍后再喝。”
赵梦安款步走到床边,姿态优雅地坐下,伸手看似温柔地抚了抚叶澜宁的鬓角,指尖冰凉。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傻孩子,就是身子不适才更要喝药啊。这药可是极好的,安胎固本。你表哥如今在书房用功,指望着明年春闱高中,我们做内眷的,更要安分守己,保重自己,别让他分心才是。你如今有了身子,更要仔细,莫要任性。”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充满了关切和道理,却字字句句都是敲打和威胁。
提到表哥,更是首戳叶澜宁的痛处。
“是,表嫂教训的是。”
叶澜宁知道事情此刻无法改变,她便只能顺从地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伸手端起了药碗。
闻到浓烈的药味让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快喝了吧,凉了更伤身。”
赵梦安微笑着催促,眼神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叶澜宁知道,此刻硬抗只会招来更严密的监视甚至强制灌药。
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碗凑到唇边,做出吞咽的动作。
苦涩的药汁滑入口腔,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只让极少量真正咽下,大部分都巧妙地含在口中,借着用手帕擦拭嘴角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吐在了帕子里,再迅速将帕子攥紧藏入袖中。
“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更加惨白,仿佛被药呛到,虚弱地靠在床头。
赵梦安看着她喝下药后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和满意。
她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温和:“这就对了。好好歇着吧,缺什么让翠柳告诉我。”说完,便带着丫鬟,仪态万方地离开了。
房门关上,叶澜宁立刻冲到角落的脸盆边,用清水疯狂地漱口,首到嘴里那股诡异的苦涩淡去。
她展开袖中湿透的帕子,深褐色的药渍如同凝固的鲜血,狰狞地印在丝绢上。
她盯着那污渍,思考着如何躲过这每日碗的安胎药,
她必须找到一条生路,为了自己,更为了腹中这个无辜被卷入仇恨漩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