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各位。”
张超的声音从电梯口传来,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穿着熨烫平整的白大褂,毕竟轻松赚到七十万,心情不好才奇怪。
“705病房的那年轻孕妇情况怎么样了?”张超翻看着病历本,随口问道。
柳倩猛地抬头,正对上张超镜片后阴险的目光。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她……她今早不是出院了吗。”柳倩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自然,“你签的字。”
“哦对,瞧我这记性。”张超拍了拍额头,转向其他医护人员,“这位患者家境特殊,我们联系了社会救助机构,送她去更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大家要多关注这类弱势群体。”
众人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敬佩。
柳倩胃里翻涌起一阵酸水,她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忍住呕吐的冲动。
查房开始了。
张超走在最前面,对每个病人都耐心询问,细致检查。
他为老太太调整了降压药剂量,亲自为孕妇听了胎心,甚至蹲下来为小女孩系好松开的鞋带。
这副仁心仁术的模样,不清楚底细的还会以为他是当代医者典范。
……
傍晚六点二十分,第一医院的晚班交接刚结束。
柳倩换下护士服,揉了揉酸胀的肩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本地电话号码。
“喂,你好?”
“是柳倩护士吗?”电话那头是个严肃的男声,"我是卫监局监察一科的刘磊。关于你举报第一医院副主任医师张超涉嫌非法代孕的事情,我们需要当面了解一下情况。”
柳倩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举报信你们收到了?”
“当然,证据很充分。”对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但这件事牵扯较大,电话里不方便说。你现在能来医院侧门吗?我们当面聊一下。”
柳倩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犹豫了一瞬:“不能明天上班时间在办公室谈吗?”
“明天张超有个重要会议,我们打算趁他不在突击检查他的办公室。”对方语气变得急切,“这是最佳时机,错过就很难找到证据了。”
柳倩咬了咬嘴唇说道:“好,我十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柳倩跟同事打了声招呼,坐电梯下楼。
医院侧门比正门冷清许多,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
柳倩站在门口,不时看表。
六点西十了,所谓的刘科长还没出现。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辆漆面斑驳的银色面包车晃晃悠悠地驶来。
柳倩扫了一眼就没再关注,卫监局的人怎么可能开这种破车?
然而面包车却在她面前吱呀一声刹住。
副驾驶车窗摇下,露出一个剃着小平头的男人脑袋。
他左眼下方有道狰狞的刀疤,咧嘴笑时露出的牙齿是黑色的。
“你是柳倩吗?小平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柳倩,问道。
柳倩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门口的挡车杆。
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个不怀好意的混混。
“你……认错人了。”她转身就要逃跑。
“是你没错了,弟兄们上!”小平头判断出自己找对了人,立马叫人。
面包车侧门猛地滑开,跳下来两个穿黑色紧身T恤的年轻人。
一个染着黄毛,另一个高大黑胖。
他们一左一右架住柳倩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救命!救……”呼救声戛然而止,黄毛将一团散发着机油味的破布塞进她嘴里。
柳倩剧烈挣扎,运动鞋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老实点!”黑胖男一记肘击打在她腹部。
柳倩痛得弯下腰,被两人像扔麻袋一样丢进面包车后座。
车门砰地关上,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柳倩蜷缩在脏兮兮的车垫上,嘴里塞着破布,双手被塑料扎带死死捆住。
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看到小平头正在拨电话:
“张老板,人抓到了……对,按计划送老地方,明白。”
面包车在城区七拐八绕,最后驶上一条颠簸的土路。
柳倩的头不断撞在车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她被粗暴地拖出来。
眼前是一栋废弃的工厂厂房,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用红漆画着大大的“拆”字。
夕阳的余晖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柳倩被推搡着走进厂房中央,那里摆着两把折叠椅,其中一把上坐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张振涛,第一医院副院长,张超的父亲。
即使在这种处境下,张振涛依然保持着体制内领导的派头,灰白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深灰色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只有那双眼睛,冰冷得像毒蛇的瞳孔,暴露出他真实的残忍本性。
“柳护士,我儿子以前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做出举报这种蠢事?”张振涛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样体面,仿佛他们是在院长办公室谈话,而不是废弃工厂。
黄毛扯掉柳倩嘴里的破布,她立刻干呕起来,唾液顺着下巴滴落:“你……你们这是犯罪!”
张振涛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部手机,柳倩的举报信和照片赫然显示在屏幕上:“证据确凿?就凭这几张模糊的照片你想举报我儿子和乾清生命科技公司?你知道乾清生命科技每年给洪城交多少税吗?”
他站起身,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柳倩的神经上。
“那个年轻孕妇是自愿参与试验的,签了正规合同。你觉得哪个环节是非法的?”张振涛俯身,喷出的气息带着高级烟草的味道。
柳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黄毛男一脚踹在腿弯,重重跪倒在地。
“那是活生生的人命!拿孕妇做人体实验,一旦出事就是一尸两命!”
张振涛叹了口气,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小柳啊,你在医院工作多久了?还没学会什么叫适者生存吗?”
他突然一把揪住柳倩的头发,强迫她抬头。
“两条人命算得了什么,无非就是钱多钱少的事情。”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柳倩却笑了,笑得歇斯底里:“你们父子都是禽兽!把人当牲口买卖……洪城的官场也烂透了!从上到下……啊!”
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张振涛的手掌厚实有力,打得柳倩耳中嗡鸣,半边脸瞬间麻木。
“我问你,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儿子跟乾清生命科技交易的事?”张振涛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表,交给旁边的小平头。
柳倩吐出一口血沫,首视他的眼睛:“全医院都知道!全洪城都知道!你们捂得住吗?”
第二个耳光比第一个更重。
柳倩感到有颗牙齿松动了,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视线开始模糊,但她仍死死盯着张振涛扭曲的脸。
“不知好歹的贱!”张振涛彻底撕下伪善面具,抡圆了胳膊又是一巴掌,“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小护士也敢跟张家作对?”
第西下、第五下……柳倩记不清挨了多少耳光。
她的意识开始飘忽,眼前闪过走马灯般的画面,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妈的,这晕了。”黄毛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把她扔进仓库关着,等蛇头来了,全拉到东南亚卖掉!”张振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