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在咆哮。
不,是森林本身蕴含的、沉寂了亿万载的浩瀚意志在咆哮!
当玉尺爆发的璀璨星辉与那倒悬的世界树虚影核心连接贯通的刹那,整个空间仿佛被投入了沸腾的星海熔炉!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宇宙风暴,轰然降临!云澈感到自己的骨骼在哀鸣,新生的混沌星枢之力在这股浩瀚意志面前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狂暴地挤压、撕扯!
参天的暗紫巨树不再是沉默的守卫,它们化作了愤怒的星河卫士!树干上那些天然的星辰轨迹纹路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足以刺瞎人眼的银色星辉!光芒沿着树皮沟壑疯狂流淌、汇聚,将整株巨树化作燃烧的银色火炬!无数流淌着七彩荧光的藤蔓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光之巨蟒,挣脱了巨树的束缚,在沸腾的能量风暴中狂乱舞动,每一次甩动都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
地面在震颤!厚实的腐殖层被狂暴的能量掀开,露出下方闪烁着刺目光芒的幽蓝晶体碎片!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遗骸,此刻如同被唤醒的星辰碎片,爆发出积蓄己久的空间能量,汇入这滔天的能量洪流之中!空气不再是流动的气体,而是凝固成了粘稠的、混合着浓郁生命精华与狂暴空间本源的液态能量浆糊!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滚烫的岩浆!
浩瀚!古老!悲悯!如同宇宙初开时见证万物生灭的巨神睁开了冰冷的眼眸!那倒悬的世界树虚影不再是朦胧的投影,其暗紫色的“山体”在沸腾的星辉中变得凝实、清晰!覆盖其表面的银色星辉脉络如同活体的血管,疯狂搏动、流淌!一股源自空间本源最深处的、不容置疑的审视意志,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探针,瞬间穿透了云澈的灵魂与躯体,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在这股足以碾碎星辰的威压与审视下,云澈强行稳住身形!混沌星枢核心在眉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流淌的暗金、幽蓝与混沌星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新生的力量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爆发出不屈的咆哮!他双腿如同扎根般狠狠钉入剧烈震颤的地面(地面坚硬的晶体层在脚下崩裂),硬生生在这灭世般的威压中撑起一片属于“云澈”的……方寸之地!
然而,这恐怖的冲击并非均匀降临!
“呃啊啊啊——!!!”
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茫然、以及一丝古老威严的尖啸,撕裂了能量的轰鸣,在云澈耳边炸响!
惊蛰!
她依旧被云澈扛在肩侧,但此刻她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那柄与她本源相连的玄黑玉尺爆发的璀璨星辉,绝大部分都通过尺身与虚影的连接,如同决堤的星河般疯狂倒灌入她的体内!这力量浩瀚、纯净,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她残破的躯体与濒临崩溃的意识!
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曾经燃烧着冰焰的幽紫色眼眸,此刻却如同被投入了星辰的熔炉,爆发出刺目的、流淌着纯净银辉的……星芒!这星芒冰冷、浩瀚、不带丝毫属于“惊蛰”的情感,充满了古老空间法则的绝对意志!她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瞬间诞生、湮灭,流转着宇宙的冰冷轨迹!
她的意识……醒了!
但醒来的,似乎不仅仅是“惊蛰”!
“蝼……蚁……”一个冰冷、宏大、如同亿万星辰共鸣的陌生声音,艰难地从惊蛰干裂的嘴唇中挤出。这声音带着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一种源自亘古的沧桑与……疲惫。“窃取……星枢……权柄……玷污……圣地……”
每一个字吐出,都伴随着惊蛰身体剧烈的抽搐!那焦黑的左臂断口处,纯净的银光肉芽在恐怖力量的灌注下疯狂生长、扭曲,如同无数细小的银色光蛇在焦炭中蠕动、蔓延!她苍白的面容痛苦地扭曲,属于“惊蛰”的意志碎片在浩瀚的星枢意志洪流中疯狂挣扎、沉浮,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是星枢!是世界树投影蕴含的浩瀚意志,借助玉尺的连接,以惊蛰残破的躯体为容器,强行降临了!或者说,是惊蛰体内那枚银心碎片蕴含的本源烙印,被更高层次的母体意志瞬间点燃、同化、接管了!
“放开……吾之……容器……”那冰冷的星辰之眸死死锁定云澈,惊蛰(或者说占据她躯体的意志)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如钩,指尖流淌着足以撕裂空间的纯净星辉,带着冻结万物的绝对意志,朝着云澈死死扣住她身体的手臂……狠狠抓来!
速度!快到了超越思维!带着空间被微微扭曲的厉啸!
危险!致命的危险!
云澈瞳孔骤缩!这一抓蕴含的力量,绝非惊蛰本身所有!那是源自世界树投影的恐怖威能!一旦被抓住,他的手臂连同整个身躯都可能被瞬间撕裂、湮灭!
千钧一发!
云澈眼中爆发出冰冷的凶光!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将肩上的惊蛰(或者说那具被占据的躯体)朝着前方那片沸腾的能量风暴中心——那连接着玉尺与世界树虚影的璀璨星辉光柱——狠狠甩了出去!
“你的容器?还给你!”
动作粗暴而决绝!如同丢弃一件危险的兵器!
惊蛰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没入了那由纯粹星枢之力构成的璀璨光柱之中!
**嗡——!!!**
光柱瞬间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惊蛰的身体悬浮在光柱中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祭品!她痛苦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纯粹的星辉从她口鼻、眼眸甚至断臂的创口中疯狂喷涌而出!那冰冷的星辰之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与……暴怒!仿佛没料到这“蝼蚁”竟敢如此亵渎!
世界树虚影的威压骤然提升!恐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云澈!
云澈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但他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退缩!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惊蛰身体被甩入光柱、世界树意志被短暂“吸引”注意力的瞬间——
云澈的身影再次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圈微弱的空间涟漪!
下一刻,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柄依旧悬浮在半空、连接着光柱与世界树的玄黑玉尺旁!他的目标,从来不是与世界树投影硬撼,而是这柄引发一切异变的……钥匙!
“断!”
一声冰冷的低喝!云澈的右手缠绕着狂暴的混沌星辉,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间、湮灭万物的绝对意志,狠狠抓向玉尺的尺身!并非要夺取,而是要……强行切断它与世界树虚影的连接!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寒冰!混沌星辉与玉尺爆发的纯净星枢之力激烈碰撞、湮灭!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锐鸣瞬间压过了森林的咆哮!玉尺尺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那连接世界树虚影的璀璨光柱剧烈波动、闪烁,如同被掐住咽喉的巨龙!
“放肆!!!”惊蛰(世界树意志)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混合着亿万星辰怒吼的咆哮!她悬浮在光柱中的身体猛地转向云澈,那只流淌着星辉的右手放弃了抓取,五指箕张,朝着云澈的方向……狠狠虚按而下!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绝对纯净银色的毁灭光束,如同审判的星辰之矛,撕裂了沸腾的能量风暴,带着改写现实、抹杀存在的绝对意志,瞬息即至!
太快!太强!避无可避!
云澈眼中血丝密布!切断玉尺连接的动作丝毫不停!左手却在间不容发之际闪电般抬起!掌心,混沌星枢核心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不再凝聚星盾,而是化作一面旋转的、边缘燃烧着暗金、幽蓝与混沌星辉的……混沌归墟之轮!
轰隆——!!!
星辰之矛狠狠撞在混沌之轮上!
预想中的湮灭并未发生!混沌之轮如同吞噬万物的黑洞,剧烈旋转着!纯净的毁灭星辉与混沌归墟的力量疯狂绞杀、湮灭!刺目的能量光屑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西溅!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燃烧的巨树、狂舞的藤蔓狠狠掀飞、撕裂!
云澈脚下的晶体地面寸寸龟裂、塌陷!他身体剧震,左臂骨骼发出清晰的碎裂声!鲜血混合着混沌星辉从口鼻中狂喷而出!但他右手的动作却更加狂暴、决绝!
“给我……断!!!”
五指狠狠收拢!狂暴的混沌星辉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切入了玉尺与光柱的连接点!
咔嚓——!!!
一声如同宇宙琴弦崩断的脆响!
连接世界树虚影的璀璨光柱……应声而断!
玉尺爆发的星辉瞬间黯淡!尺身发出一声哀鸣般的嗡响,从空中无力地坠落!
悬浮在光柱中的惊蛰,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那冰冷的星辰之芒如同断电的灯盏,瞬间熄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痛苦以及属于“惊蛰”本身的、虚弱到极致的惊骇!她如同断线的木偶,从半空中首首坠落!
失去了玉尺的连接与惊蛰这个“容器”,世界树虚影那浩瀚的意志如同失去了锚点的巨舰,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愤怒的、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低沉咆哮!巨大的虚影剧烈波动、闪烁,暗紫色的“山体”变得模糊不清,表面流淌的银色星辉脉络迅速黯淡、隐没!
笼罩整个森林的灭世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消散!燃烧的巨树星辉熄灭,狂舞的光藤软软垂落,沸腾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浓郁生命能量和空间本源波动,以及满地狼藉的破碎晶体和倾倒的巨树藤蔓,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志交锋。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深沉。
云澈单膝跪在破碎的晶体地面上,左臂无力地垂着,碎裂的骨骼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灼痛和混沌星辉的冰冷。眉心星核光芒黯淡,旋转迟滞,刚才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新生的力量。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前方。
惊蛰的身体摔落在不远处一堆厚厚的、散发着荧光的苔藓上,一动不动。玄黑玉尺就跌落在她手边,尺身黯淡,符文沉寂,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的凡铁。
暂时安全了。
他挣扎着站起,拖着伤躯,一步步走向惊蛰。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晶体和倒伏的藤蔓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回响。
走到近前,他低头俯视。
惊蛰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停止,只有那嵌入玉尺的银心碎片,依旧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纯净的银光,如同她生命最后的余烬。焦黑的左臂断口处,那些疯狂生长的银光肉芽己经停止,甚至出现了枯萎的迹象——失去了世界树意志的强行灌注和此地磅礴生命力的重点滋养,她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她就像一个被过度使用后濒临破碎的精致瓷器,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云澈冰冷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属于“惊蛰”的、带着倔强与冰冷的熟悉轮廓还在,但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古老意志的沧桑与疲惫残留。刚才那短暂的“降临”,在她灵魂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麻烦。巨大的麻烦。一个被星枢意志标记的、随时可能失控的容器。
冰冷的理智在瞬间给出了最“高效”的答案:趁她虚弱,彻底终结这个隐患。夺取玉尺,利用此地资源恢复力量,独自探索森林深处的奥秘。
他缓缓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掌心混沌星辉流转,凝聚成一点足以湮灭灵魂的毁灭星芒。指尖,对准了惊蛰苍白脆弱的眉心。
只需要轻轻一点……
森林死寂。只有微风吹过倒伏藤蔓的沙沙轻响,如同无声的挽歌。
指尖的星芒微微颤动。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星芒即将点落的刹那——
“唔……”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呜咽般的呻吟,从惊蛰干裂的唇间溢出。
她的眉头无意识地紧紧蹙起,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入泥泞的苔藓之中。
这滴泪,没有任何力量,却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破了云澈灵魂深处那层厚厚的、由归墟冰冷与空间漠然构筑的坚冰。
眉心那混沌星枢核心深处,那点融合了“薪火”本源的炽白光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他抬起的手指,悬在了半空。
冰冷的星芒,在惊蛰眉心上方微微颤抖,终究……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