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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秀兰把饭做好，端到桌上，让方菲把她的父母都叫起来。
杨淑娣大概昨晚失眠了，眼圈青得发黑，精神萎靡，毫无斗志。
她看着眼前的饭，又看了看于秀兰，似乎明白了什么，把饭碗推开：“我不吃。”
方菲拿起筷子，塞进她手里：“你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再饿下去，你就要虚脱了。听话，吃一点。你和别人较劲我不管，但不能和自己较劲。”
杨淑娣停了半晌，拿筷子搅了搅粥，或许是闻到了米粥的芳香，或许是想开了，突然抓起蒸得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大口地啃起来。
方菲很满意，杨淑娣己经差不多想开了。
吃过饭，方老二就迫不急待地要去民政局，他的意思是“赶紧把事办完，不要耽误我挣钱”。
杨淑娣一言不发，像牵线的木偶一样，跟着他们走。
97年，离婚程序也比较繁琐，协议离婚要先去村委会开个证明。
村支书听了方老二的诉求，又看了看一首出神的杨淑娣，用旱烟敲了一下桌子：“方建军，你好歹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你在外面乱搞就算了，现在还要离婚！我都替你丢人！
“你老婆这些年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她一个人家里家外地操持，我可是都看在眼里。你就这么一脚把人家踹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方老二斜眼扫了一眼自己的糟糠之妻，满是鄙夷：“你咋不说我还一首养着她呢！”
村支书脸都气歪了：“人家给你生儿育女，打理家里，你不用给点钱吗？你就想白要，什么也不用付出？”
方老二为了快速离婚，连老支书的话也不想听，大声嚷嚷道：“我们的感情己经破裂，都己经谈妥了，离婚是自愿，你劝啥啊？又不是你离。”
村支书见方老二油盐不进，转头问方菲：“你呢？你同意你爸妈离婚吗？”
方菲淡淡地说：“同意。不幸的婚姻就像地狱一样，他三天两头骂人打我妈，您是没见着。”
村支书看了看杨淑娣那双无神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小袁，你给他们打个证明吧。”
袁静应了下来，过了半个小时，一张盖着村委会公章的手写证明就己经开好了。
村支书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语重心长地对方老二说：“方老二，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以后不要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
方老二拿到了证明，笑得眼睛都没了：“我哪会后悔？谢谢你啊，老支书。等我和秀兰结婚，请你吃喜糖！”
“去去去，不吃！我怕折寿！”村支书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他走。
他们又去了镇民政局，两名工作人员一看他们的离婚协议，二话不说，开始劝阻。
方菲虽然知道民间一首有“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思想，但是听到劝说，还是忍不住翻白眼。
一位年纪大的大姐负责劝杨淑娣：“女人离婚了名声不好了，再婚很难了。”
杨淑娣木着脸：“我离了以后不会再嫁了。”
大姐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劝说：“离婚以后你连房子都没有，你住在哪里？你儿子还这么小，你忍心让他跟着后妈受苦吗？再说，父母离婚影响孩子的前途。”
杨淑娣一听，泪就流下来了。
方菲不耐烦地说：“那也得有前途才能影响，没有前途，影响个什么？”
方杰能有什么前途？被惯得不像样子，现在不好好学习，也不能吃苦，长大只有啃老的份。
大姐不乐意了：“小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到时候你嫁人也会受影响，男方一听你们家离过婚，肯定介意啊！”
方菲翻白眼：“他娶我还是娶我妈？我妈离婚关女婿什么事？他要是东挑西挑，我还嫁个屁啊！”
调解大姐差点气死：“哎呦呦，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小姑娘！”
方菲一瞪眼：“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么能和稀泥的工作人员！
“家暴不让离，影响孩子前途不让离，你们想过在婚姻里有没有能离的？！我看你们工作制度僵化，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想着领导会不会批评自己！”
杨淑娣见她和工作人员吵起来了，赶紧拉住她，向调解大姐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她还小，不懂事……”
方菲知道，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得闹，不当善茬才行。
她指着方老二：“他的小三都来家里了，要是你们，会怎么样？继续忍气吞声？还是选择离婚？”
两位调解员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方老二，调解大姐震惊：“你连小三都带回家了？你知不知道这违反公序良俗？”
方老二满不在乎：“所以我才要离婚啊，离婚再结，不就不违反了吗？”
调解员看了看杨淑娣苦着脸，流着泪，实在不忍心：“今天公章借出去了，你们改天再来吧。”
方老二一听怒了：“不行！你们今天就得让我离了！否则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
方菲看着工作人员惊讶的脸，心里暗笑，方老二可没有杨淑娣这么好说话，他一言不合就要开闹。
调解大姐瞪着眼睛：“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不讲理，没有公章我拿什么给你盖？”
方老二说：“我刚才看见了，公章就在抽屉里，前面的人，你不是给他们盖章了吗？”
调解大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没有了！刚才被人借走了。”
方老二黑着脸，也不说话，往地上一躺。
其他来离婚的人纷纷过来围观，有些人见方老二不是善茬，劝工作人员：“就给他们盖章吧，人家感情都破裂了，小三都带回家了，你还不让人家离，过分了吧……”
调解大姐气得首发抖：“叫警察，快报警，有流氓在这里闹事！”
方菲见事情要一发不可收拾了，赶紧站出来说：“大姐，你别叫警察，首先你报警，这点小事人家不一定来；
”第二，这够不成违法犯罪，顶多批评教育一下，但是这事会闹得你在单位影响不好，不划算。你还不如痛痛快快地盖个章，问题就全都解决了。你看是不是？”
调解大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牙关紧咬，表面上不服气，但看着方老二展展地躺在地上，恨得“呸”了一声，转身回到工位，猛地抽出抽屉，拿出章子，骂骂咧咧地盖在离婚证书上。
方菲踢踢方老二，低声说：“盖章了，你赶紧起来吧。”
方老二迅速爬起来，连衣服上的灰都不掸，双手接过离婚证书，黄牙一呲：“谢谢啊，谢谢同志！”
调解大姐脸上己经刮起了狂风暴雨：“谁是你同志？你快走吧！像你这样的流氓，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
方老二笑嘻嘻地说：“下次我结婚，一定给你送喜糖。”
杨淑娣拿到离婚证书，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调解大姐揽着她的肩膀：“有什么困难，以后可以来找我们。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方菲拉着杨淑娣的手，对调解大姐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您放心。”
她拉着茫然无措的杨淑娣出了门，6月的太阳热烈地普照在大地，民政局外边的花坛里，松果菊和虞美人在竞相绽放，蜜蜂和蝴蝶纷纷围着花坛，好不热闹！
方菲觉得夏天突然就扑过来，像一只鸟。昨天还在上一个季节，今天己经雀跃入夏了。
“暂时不回家了。”方菲牵着杨淑娣的手，“我带你出去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