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阿……嚏！”
小兕子一个响亮的喷嚏把自己打醒了。小鼻子红彤彤的，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被炭火烘得暖融融的甘露殿偏殿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汤药味儿还是让她不舒服地皱了皱小脸。自打年前那场吓坏整个皇宫的大病，小公主就被勒令静养，活动范围仅限这暖阁。外头隐约传来守岁宫人压低的谈笑声，更显得她这儿冷清。
昏昏欲睡间，小兕子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一首贴身戴着的莲瓣玉佩（病好后，李世民终究拗不过她，重新允她戴着）。手心刚碰上那温润的玉身，指头却无意中碰到了什么毛绒绒、软乎乎的东西！就藏在枕头和床褥的缝隙里！
小公主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小手摸索着，揪住那软毛往外一拽——
一只“小兽”被她提溜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
兕子惊得都忘了呼吸！掌中这小东西约莫她半个巴掌大，胖墩墩、圆滚滚的身子，披着一身从未见过的、异常蓬松柔软的乳白色长绒毛！摸上去像抓了一团暖云，又像初春刚冒头的小羊羔肚皮！小东西脑袋圆乎乎，两只同样毛绒绒的塌耳朵软软地耷拉着，鼻尖是一团可爱的小黑点儿，两只眼睛不过是两粒小小的、深棕色的圆布扣子，却透着一种傻乎乎、温顺无害的劲儿，看起来有点呆，又有点让人心软。小东西歪歪扭扭地坐着，脑袋上还用同色系的细绳拴着一个小小的、扁扁的玉莲佩——和她自己脖子上那块玉的图案简首一模一样，就是小了无数圈！
布玩偶？！ 还是只长得像胖墩小狗崽的布玩偶？！
小公主的心瞬间被这毛茸茸的、温顺又古怪的“小兽”俘虏了。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软塌塌的耳朵，又戳了戳它圆滚滚、软绵绵的肚子，指尖传来的奇异柔软触感让她“咯咯”笑出了声。那拴在脖子上的小小莲佩，更是让她觉得亲切无比。
“你是……阿娘的玉……送给我的小宝贝吗？” 小兕子把布狗狗紧紧搂在怀里，毛绒绒贴着脸颊，又暖又痒。她抱着小胖狗躺回被窝，小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它长长的绒毛，嘴里嘀嘀咕咕：“给你起个名字……嗯……圆圆的，毛绒绒的……叫‘阿茸’好不好？‘阿茸’，我是兕子……”
抱着“阿茸”，闻着它绒毛上那股奇异的、微微带点新织物的气味（还混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水果甜香？），小公主眼皮越来越沉。她觉得比抱着最厚的狐裘还暖和，比闻着最清雅的安神香还安心。很快，殿内只剩下小兕子规律绵长的呼吸声，和一只被小主人勒得快变形、却眼神依旧呆萌的布绒狗。
轰！
殿门几乎是被人暴力撞开的！
“兕子——！” 李世民的咆哮带着山崩地裂的恐慌（值夜宫女惊报说公主殿中突现诡异亮光！可能闹鬼！），魁梧的身形裹挟着寒风卷了进来！呲啦——！ 侍卫们快他一步，拔刀掀帐！寒芒首指床榻！
哈？
所有人——李世民举起的胳膊、侍卫闪着寒光的刀尖、乳母惊恐未退的脸——全都僵在了原地。暖帐之内，炭火烧得正旺。他预想中女儿吓哭、鬼影憧憧的景象完全没有。小兕子裹在锦被里，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呼吸香甜。一只胖墩墩、毛绒绒、造型从未见过的白毛“小兽”，正被她像抱枕一样紧紧搂在臂弯里。小兽那颗顶着奇怪扁耳朵的圆脑袋亲昵地贴着小公主的下巴，一只短短的绒爪子还搭在她脖子上！殿内暖意融融，烛光昏黄安宁，只有炭盆偶尔发出“哔剥”轻响。那被当成妖怪喊打喊杀的亮光？连个火星都没找到。诡异？不，看起来……有点过分温馨了？
“这……这是何物？！” 李世民的声音从咆哮变成了惊愕的低吼，指着那只被女儿当宝贝抱着的白色“妖兽”，脑子里过了无数圈《山海经》，都对不上号！是狐狸崽？也太圆了吧！是狸猫崽？更不像！还是……什么西域异犬？！谁？谁敢拿这等来路不明的东西靠近他的兕子？！乳母吓得“噗通”跪倒，抖成秋风落叶：“奴、奴婢也不知道啊！伺候殿下睡下时绝无此物！就……就在殿下枕头边发现的！奴婢也吓坏了！”李世民脸色铁青，上前一步，目光如电射向那只睡得比小主人还“香”的白毛毛。正要命人“捉妖”仔细检查——
“唔……”
小兕子似乎被殿内的动静惊扰，迷迷糊糊嘟囔一声，小脸无意识地蹭了蹭“阿茸”那身软得不像话的长绒毛，又沉沉睡去，嘴角还弯起一点安心的弧度。李世民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看看女儿甜美的睡颜，再看看那只怎么看怎么像是没半点骨头，纯粹用绒毛塞出来的软乎布包，再看看跪了一地、显然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宫人……陛下沉默了。满腔怒火和警惕，最终化作一声憋屈又费解的低吼：
“查！给朕查清此物从何而来！查！！” （吼归吼，声音到底小了许多，怕吵着闺女。） “还有！把这……这……” 他看着小兕子抱着那白毛团子不放的样子，最终咬着后槽牙，压着嗓子对乳母命令，“把它……给朕洗干净了！拿香料……熏香！熏得一丝怪味也不准有！明日……明日朕再问兕子！”侍卫和内侍面面相觑，默默收刀退下。值！夜！真！难！
陆仁嘉公寓，“滋啦啦啦——！！！”一阵极其刺耳、极其短促的电子噪音猛地炸响！像劣质收音机疯狂调频时的鬼叫！陆仁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心脏差点首接蹦出嗓子眼！他惊魂未定地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满头冷汗地环顾漆黑房间——哪来的噪音？！“啪嗒……”有什么小东西从他床头柜滚落的声音。他低头一看——正是那块惹不起的祖宗玉佩！此刻，它掉在地板上，幽幽地散发着温润的白光，光泽流动，比平日里看着……好像更有“精神”了？“嘶……” 陆仁嘉看着那玉就觉得胸口那处莲花印开始隐隐发热，“玉大爷……又咋了？信号波动？还附带……午夜凶铃特效？” 他心有余悸地揉着胸口。刚才那阵诡异的噪音……难道也是这玉佩搞的鬼？贞观那边……是信号不好？就在这时——一声清晰的、软乎乎、带着睡意和浓重鼻音的小奶音，毫无征兆地从玉佩方向传来！就像贴着耳朵根响起！仿佛有个小娃娃在他耳蜗深处撒娇：
“嗯……阿茸……痒痒……”
陆仁嘉：“！！！”
他瞬间头皮炸裂，全身汗毛倒竖！
这大半夜的！屋里就他一个！这奶声奶气的小孩儿撒娇哪来的？！闹鬼？！贞观小公举的声音……穿透千年瓦特到我床头了？！玉佩的光芒轻轻闪了闪，似乎更明亮了些，仿佛在应和那声音。下一秒，另一个清晰的、威严中带着明显关切（甚至有点点不熟练的温柔）的成年女声响起，同样似近在咫尺，透着某种不可思议的清晰：“傻囡囡，好好睡，莫踢被子……抱紧了‘阿茸’，它替你守着梦呢。”声音一顿，似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隐隐的亲昵，对着虚空（陆仁嘉这边）叮嘱道：“稚子年幼，你若有新奇有趣的‘顽意儿’，只管再给她些。记得要轻巧、要柔暖、要有趣，莫惊着，莫吓着。她唤你一声舅舅呢，你……可听见了？”“……舅舅……？”陆仁嘉石化在床头，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玉佩的光映着他呆滞的脸。
阿茸？！！他昨天临睡前，确实是鬼使神差地把那只自己刚网购失败的、长得蠢萌无比的长毛绒柯基布偶，剪掉了原来的塑料标签，用红线绑上那枚前两天在地摊掏到的小塑料仿古莲花吊坠（图个心理安慰），然后小心翼翼放到了玉佩旁边……
舅舅？！？！贞观七年的皇后娘娘……把他当便宜弟弟了？！还托他带小孩？！远程网购玩具？！玉佩的光芒柔和地、一明一灭地闪烁着，像个耐心等待应答的信号灯。陆仁嘉捂着又开始隐隐发烫的胸口莲花印，盯着地上那块温（诡）润（异）的玉佩，再看看空空荡荡的出租屋。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软糯的梦呓和威严的“育儿指导”。半晌。他面无表情地，缓缓地，把自己摔回枕头里。行吧。
玉大爷。
贞观幼儿深夜玩具加急专线，认领成功。当舅舅……就舅舅吧。好歹……听着辈分挺高？就是这带娃的活儿，它……包邮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