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牌在雨幕里洇成模糊的光斑,我蜷缩在出租车最后一排,喉间翻涌的酸涩混着车载香精刺鼻的茉莉味。小萍第十七次从前排回头,钻石发卡在她鬓角折射出细碎的光:"小茗,要不要吃话梅?"
"她晕车。"向文博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他半个身子探过座椅靠背,薄荷糖纸在他掌心窸窣作响,"含这个。"
我别开脸假装看窗外飞驰的梧桐,后视镜却诚实地映出他悬在半空的手。首到KTV包厢的冷气扑面而来,我终于放任自己陷进皮质沙发,意识坠入混沌前最后听见的,是小萍举着麦克风喊:"寿星特权,我要听向文博唱《七里香》!"
(呼吸声渐沉)
薄荷混着青草香织成柔软的茧,我睁开眼时,向文博的虎牙正抵着下唇憋笑。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硌着我耳廓,温热掌心虚虚护在我额前,挡住头顶旋转的镭射灯。
"寿星在那边。"他下颌朝点歌台扬了扬,小萍正被众人簇拥着吹蜡烛,"而你偷吃了我的外套当枕头。"
我触电般弹起来,后腰撞翻果盘。橙子瓣滚落脚边时,向文博己经拧开保温杯:"西十度温水,加了两片柠檬。"
(掌声忽然炸响)
"寿星说今天要听小茗开嗓!"豆芽儿把话筒塞进我掌心,金属外壳还残留着某人掌心的温度。当《小幸运》前奏流淌而出时,向文博忽然用杯底轻敲茶几:"停。"
他倾身越过三个抱枕的距离,鼻尖几乎要蹭到我颤抖的睫毛:"上周全民k歌上边,你说你妹妹唱的。"喉结在他脖颈滑动出危险的弧度,"转音,气声,连走音的位置都..."
水晶灯"啪"地炸开一束火花,我攥着话筒的手指骨节发白。不知不觉,到了时间,大家各自回了家。
那件沾染薄荷香的外套成了烫手山芋。当母亲让我把打气筒递给院门口的人时,槐花正簌簌落满石阶。
"小宁!"我死死扣住妹妹手腕,"你去送。"
铁门"吱呀"裂开缝隙的刹那,向文博的球鞋尖抵住门框:"这么怕我?"雨丝在他发梢凝成晶亮的水钻,"可惜你妹妹说,你昨晚抱着我的外套发了一小时呆。"向文博总拿着借作业借打气筒等烂借口光顾我家。
(蝉鸣撕破晨雾)
电动车警报声撞碎正午寂静时,我正攥着锅铲与焦黑的蒜薹搏斗。向文博推着粉蓝色电动车挤进院门,车后座的小萍晃着腿笑:"借个插座哦学姐。"
"厨房有凉白开!"小宁拽着一凡的衣摆往后院跑。向文博却突然转身,指尖掠过我溅上油渍的围裙:"盐放多了。"他俯身时气息扫过耳垂,"但比上次..."
父亲的自行车铃叮当响起时,小萍正手忙脚乱拔充电器。向文博单手撑住窗台翻出围墙,扬起的衣摆扫落一簸箕晾晒的枸杞,艳红的果实噼里啪啦砸在我剧烈起伏的胸口。
命运总爱在周三下午按下快进键。当小耀抡起木凳砸向豆芽儿时,粉笔灰正在值日本上簌簌落成雪山。
"都住手!"我横插进他们两个之间,木凳腿擦着耳廓掠过火辣辣的疼。皮鞋叩击瓷砖的脆响由远及近,三十七道目光化作银针扎在脊梁,“都别动,站着的都给我出来”值班的音乐老师呵斥道。
(走廊穿堂风卷着粉笔末)
"挺会选地方乘凉啊。"向文博的声音裹着笑从楼梯转角浮上来。我盯着他挽到手肘的衬衫袖口,那里沾着半块颜料渍:"要你管。"
他忽然伸手摘掉我发间的粉笔灰:"英雄救美?"没等我拍开他的手,人己经晃进挂着"音乐组"牌子的办公室。磨砂玻璃后隐约传来他拖长音的"陈哥——"
(锁舌弹开的轻响)
"特赦令。"他倚着门框抛来一颗薄荷糖,"陈老师说班长可以回去。"
我盯着糖纸上扭曲的折痕:"你又拿篮球赛门票贿赂老师?"
"错,是帮他修好了智能音箱。"他忽然敛了笑意,"顺便告诉他,今早有人躲在器材室听《小幸运》听到哭。"
晚风卷着紫藤花香扑进走廊时,他背光的轮廓泛起毛边:"鹿茗,你猜我在全民K歌访客记录里看到了谁?"
夕阳正将我们的影子绞成麻花,远处传来电动车解锁的叮咚声,像是谁触发了甜蜜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