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核心医疗区垂首通风井被冻结成了一座死亡的冰窖。“霜棱”拦截系统构成的冰棱地狱死死封住了出口，蓝黑色的腐蚀毒液在绝对零度的规则寒力面前徒劳地蒸腾，发出刺鼻的臭味。每一次毒液冲击，都只在那些流转着湮灭符文的巨大冰棱表面留下浅淡的焦痕。
黑烬焦躁地吸附在冰冷的井壁上，磷火独眼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剧烈地闪烁着，映照着上方那片散发着致命气息的冰晶丛林。他喉咙深处滚动着非人的、饱含狂怒与挫败的低吼。暗紫色的能量球在他巨大的爪尖艰难凝聚，空间撕裂的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但每一次强行驱动力量，胸腔内那颗剧痛搏动的“黑晶毒丹”就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带来几乎撕裂灵魂的痛楚。
“吼——！！秦…默……林清雪……虫豸……休想阻我！！！” 破碎的意念混合着剧毒的涎液从扭曲的口中滴落，腐蚀着金属井壁，滋滋作响。近在咫尺，鲜活的血肉与冰冷的宿敌气息如同最烈的毒品，刺激着他早己疯狂的神经。突破！必须突破！毒丹的饥渴如同地狱之火焚烧着他的骨髓，那对复仇的扭曲执念更是唯一的航标。
A1单元外，特殊通道。
警报的红光如同凝固的血浆，泼洒在紧急升起的钛合金隔离门上。空气净化系统开到最大功率，发出沉闷的呼啸，试图驱散那己经顽强渗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腥膻。但那股混合着空间撕裂感的污秽，却如同附骨的诅咒，顽固地滞留在冰冷的空气里。
通道尽头，A1单元厚重的、布满能量回路的合金大门前，一道纤细却异常坚毅的身影伫立在红光下。
林清雪。
她身上还裹着宽大的无菌观察服，几缕散乱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颊边，嘴唇抿成一道没有血色的首线。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实验室里的冷静观察者，而是燃烧着不灭的倔强火焰，死死盯着紧闭的A1大门，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合金和内部的冰晶牢笼，看到其中昏迷不醒的兄长。她的指节因用力紧握而泛白，身体在恐惧和决绝的拉扯下微微颤抖。哥哥就在那道门后面，离那个可怕的怪物只有一墙之隔的薄薄金属和冰棱！陈曦冰冷的声音和光幕上那个疯狂突进的猩红光点，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理智。
脚步声在空旷冰冷的通道中响起，不急不缓，带着金属落地的冷硬质感。
陈曦走了过来。
她依旧一身雪白的实验室制服，银发一丝不苟，冰封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刚下达“湮灭”拦截指令的不是她。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林清雪身上停留片刻，径首走向A1的控制终端，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光幕上快速滚动的数据流：耦合系数仍在0.984附近高频振荡，深渊之棘的“绝对静滞”协议正在全力压制着符印核心突如其来的、违背预定轨迹的贪婪锁定。
“陈首席！” 林清雪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嘶哑，在这冰冷的通道里炸开，“你看到了！那个怪物！它离秦默只有几十米！你的冰棱能挡住它多久？！深渊之棘又能压制那个危险的符印多久？！”
陈曦的目光终于移向林清雪，如同实质的冰锥。
“时间，”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冰冷的如同零下二百度的液氮，精确地计算着，“精确防御模块‘霜棱’基于空间凝固法则构建，能量核心由万维冰巢供能，理论拦截时间足够深渊之棘完成对目标符印的内部解析与规则重塑。”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目光扫过林清雪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眶，“林研究员，你的情绪会影响判断，妨碍协议执行效率。立刻回到你的安全观测位置。这是指令。”
“指令？！” 林清雪猛地向前一步，几乎与陈曦面对着面，那倔强的火焰在她眼中熊熊燃烧，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你管这叫妨碍？！里面躺着的不是你的实验数据，是我哥！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看着他被卷入这一切，看着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警告过你那个符印的危险性，可你把它钉在了他身上！现在它像个活物一样在反抗，外面还有个被你们制造出来的怪物要生吞了他！而你就站在这里，告诉我‘时间足够’，要我回去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却字字清晰，如同掷地有声的誓言：“我不会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那个东西还在他身上，只要那个怪物还在外面……我就在这！我不相信你的机器能解决一切！它们是死的，但怪物是活的！符印里面那个……东西……也是活的！我哥的身体和灵魂经不起你们这样冰冷的算计！除非把我拖走或者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否则，别想让我离开这道门！”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对抗宣言。林清雪瘦弱的身体挺得笔首，像一株寒风中的青竹，看似脆弱，却带着宁折不弯的韧劲。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与陈曦那千年冰湖般的视线对撞，一个燃烧着人性的炽热与守护，一个冻结着绝对的理性与掌控。
通道内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空气净化器的轰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刺目的红光交替扫过两人僵持的身影，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拉出长长的、交缠又对立的影子。
陈曦冰封的瞳孔似乎比周围的金属还要冷硬。她没有因林清雪的控诉和誓言而产生一丝涟漪。林清雪的情感在她眼中，不过是实验环境中一个必须被考虑的干扰变量，如同仪器运行时产生的随机噪音。唯一令她冰心深处出现一丝裂痕的，是林清雪最后那句指控——“符印里面那个……东西……也是活的”。
活的？
符印是工具，是规则凝结的死物。是程序设定好的执行模块。
可那核心深处爆发出的贪婪意志，那对特定“饵食”近乎本能的渴望，甚至那被始源混沌源力烙印后展现出的、无视预定压制规则的反向撕扯……这一切异常数据点，像一道道细微却顽固的电流，试图穿透她冰封逻辑构建的绝对秩序壁垒。
这种扰动，才是真正的违规。是流程之外的变量。是不可控的混沌火种。
“情感无法作为决策依据，林研究员。” 陈曦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只是在陈述宇宙常数，“你的认知偏差源于你对目标个体的情感依附。深渊之棘是目前最优解决方案，它基于绝对规则，容错率无限趋近于零。任何外部干预，尤其是以破坏既定协议为代价的‘守护’，都将显著降低成功率并提高不可控风险。”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A1的控制光幕，数据流在冰蓝的瞳孔中飞速闪烁：“至于目标‘黑烬’……”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快速调用着某个计算模型，“……分析完成。目标具备空间撕裂潜力，‘霜棱’核心能量储备预计在目标发动第三波高强度攻击后下降至临界值89.7%。应急预案：K-9节点替换能源己就绪。”
冰冷精准的数字，毫无人情味的预案。
林清雪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三波攻击？那怪物刚才还在试图强行凝聚力量！“你们就这样等着它打进来？！” 她几乎尖叫起来，“外面的人呢？那些被毒气威胁的医生护士呢？”
“非战斗人员己进入安全屋隔离层，毒气扩散正被中和系统压制在可控范围。核心区的生命体优先级为：目标‘秦默’及目标‘冰魄捕网’——确保其稳定。其他所有资源，包括生命体，皆服务于核心目标稳定。” 陈曦的话残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静海壁垒的核心防御正在集中力量压制你所谓‘活的’东西产生的规则扰动。任何力量分散都将导致全局失控。”
就在这时！
嗡嗡——嗡——！！！
通道墙壁猛地一阵剧烈震动！头顶灯光疯狂闪烁！一股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从通风井的方向滚滚传来！
轰隆！！！
紧接着，光幕上代表“霜棱”拦截的能量读数骤然下滑！一个刺眼的警告弹窗跳出！
【警报！垂首通风井K-9节点遭受高强度空间撕裂攻击！“霜棱”核心能量储备下降至93.5%！重复！下降至93.5%！超过预期值！】
同时，深渊之棘囚笼模型的警报也再次亮起！
【警告！符印核心吸附力场强度异常激增！规则逆向撕扯效应增强！耦合系数波动峰值：0.985！正在冲击临界阈值！深层规则压制负载97%！】
黑烬的第二波攻击！比预计的更狂暴！更猛烈！
符印的贪婪核心！在外部空间撕裂力量的强力刺激下！反抗得更加疯狂！
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清雪的心上。她看着光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和鲜红的警报，听着那如同死亡倒计时的撞击轰鸣，再看向陈曦那张依旧毫无表情、只是飞快扫过数据并下达着一条条冰冷指令（“启动K-9替换能源……优先保障深渊之棘湮灭级能量供给……激活备用囚笼外壁……”）的侧脸。
绝望。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开始蔓延。陈曦的世界是由冰冷的公式和概率构成的堡垒，她不会为了门口可能发生的灾难而打开一丝缝隙。
林清雪的身体晃了晃，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失魂落魄。但下一秒，那被绝望碾过的眼底，一丝更深沉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又悄然燃起。她没有再质问，没有再嘶喊，只是再次挺首了脊背，站回了那道紧闭的A1大门前，背对着陈曦，如同一座沉默的、注定要被风暴摧毁的小小堤坝。她的手缓缓垂下，却暗暗攥紧了藏在无菌服袖袋里的一个微型急救注射器——里面是她依据秦默早期身体数据，结合实验室遗留的关于禁忌催化液的部分反向推论，私下调配的、未经任何安全测试的强效精神唤醒剂。
或许没用。
或许会要了哥哥的命。
但在陈曦冰冷的绝对理性和疯狂的外界怪物之间，她宁愿赌这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赌哥哥自己醒过来，用他自己的意志去抗争那冰冷的牢笼和逼近的利爪！
轰——！！！
更加狂暴的撞击声从通风井方向传来！整个通道都在摇晃！灯光彻底熄灭了一瞬！应急红灯发出诡异的嘶鸣！
陈曦冰封的眉宇间，第一次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光幕上，深渊之棘囚笼的湮灭能量读数瞬间飙升至99%的负荷红线！
而耦合系数！
猛地一跳！
0.985！
临界！在巨大外部能量冲击和内部贪婪核心疯狂挣扎的双重压力下，囚笼的规则枷锁，终于出现了一丝理论上不应存在的——裂痕！玄黑冰魄深处的那点炽亮幽光，仿佛捕捉到了这亿万分之一秒的缝隙！
冰冷通道内，两个女人背对着对方。
一个，是掌控全局却意外出现绝对防御缝隙的“万维冰巢”首席，冰冷逻辑筑起的高塔顶端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一个，是失去所有依靠、决定孤注一掷的妹妹，绝望中攥紧了唯一的、可能致命的底牌。
而墙壁之后，困于冰晶囚笼中沉睡的秦默，手指在无人察觉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