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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慈云庵经幢底座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缝。浑浊的水流顺着石缝蜿蜒而下，将白日里发现的暗红油泥冲刷殆尽，露出裂缝深处更幽暗的底色。林景明将德制听诊器的铜膜再次紧紧压上那道最深的石缝，屏息凝神。
地底传来的声音己然变调！不再是女子凄婉的呜咽，而是变成了一个稚嫩、空洞、毫无起伏的童声，用标准的德语反复哼唱着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摇篮曲：
“*Schlaf, Kindlein schlaf…*”（睡吧，宝贝睡吧…）
“*Der Vater hüt’ die Masen…*”（父亲守护着机器…）
“*Die Mutter dreht die R?derlein…*”（母亲转动着小齿轮…）
歌声机械而冰冷，在幽深的地底回荡，每一个音符都敲打在林景明的神经上。更可怕的是，在这诡异的童谣间隙，清晰地夹杂着大型齿轮组咬合、转动的沉重金属摩擦声，“嘎吱…嘎吱…”，如同巨兽在黑暗中咀嚼骨骼。
林景明掏出从老沈僵硬尸体上搜出的那枚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同样带着微小的齿轮凹槽。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对准石缝深处一个极其隐蔽、形似锁孔的凹陷处，用力插了进去！
“咔哒…咔…轰隆——！”
一阵沉闷的机械转动声响起！紧接着是巨石摩擦的轰鸣！经幢底座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青石，竟缓缓向内凹陷，滑向一侧，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黑洞洞入口！
一股远比地窖浓烈百倍的腐臭飓风，混合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机油和血肉腐败的甜腥气味，如同地狱的呼吸般猛地喷涌而出！林景明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举起强光手电筒，光束刺入黑暗。
脚下是湿滑的石阶，深入不可测的地底。石阶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碗口粗细、锈迹斑斑的蒸汽管道，管道连接处不断滴落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管道上钉着的金属铭牌早己锈蚀，但德文字母在强光下依然可辨：
**“Eisenhut Werk Nr.7”**（艾森豪特工厂 7号机组）。
隧洞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终于，在隧洞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在光束中显现。眼前的景象让林景明如坠冰窟，灵魂都为之冻结！
空间内矗立着数十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罐，如同冰冷的钢铁森林，又似一座座透明的坟冢！罐内注满了浑浊的淡黄色福尔马林溶液。每一个玻璃罐中，都浸泡着一具残缺不全、经过恐怖改造的女性躯体！
有的被剥去了整条手臂，替换成由无数精密齿轮、杠杆和闪着寒光的锋利刀片组成的机械臂；有的脊椎被强行剖开，嵌入粗大的铜线圈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真空管；有的头颅被打开，露出里面纠缠的电线和微小的旋转齿轮……所有躯体都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如同提线木偶。
而在所有玻璃罐的最深处，一个最为巨大的罐体中央，悬浮着一颗头颅！浓密的铂金色长发如同有生命的海藻，在浑浊的液体中缓缓飘散。当手电筒的光束聚焦在那张脸上时，林景明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张脸，苍白、美丽、毫无生气，却与清慧师太那幅未完成的《观音送子图》上的面容，一模一样！
突然！
那颗悬浮的头颅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空洞无神的眼珠，首勾勾地“望”向光源的方向！
几乎同时，巨大的玻璃罐体发出沉闷的“嗡鸣”声，剧烈地震颤起来！连接头颅的无数导线瞬间迸发出刺眼的蓝色电火花，如同狂舞的毒蛇！
“哗啦——！”
罐体侧面一张被溶液浸泡的德文标签被震落，飘荡着沉入罐底。标签背后，一行用暗红色液体（是血！）书写的、扭曲狰狞的中文字迹，在电火花的光芒中显现出来：
**“周慕云造孽 妾身永生为证 清慧绝笔”**
铁梯上方，通往地窖的入口处，猛地传来清慧师太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快！毁了她！毁了那个怪物！”
林景明惊骇回头——
只见清慧不知如何挣脱了粗重的铁链，如同疯狂的母兽般从石阶上扑了下来！她心口那道铂金丝缝合的十字疤完全崩裂，黑色的粘稠血液混合着黄褐色的机油，正从伤口中汩汩涌出！她枯瘦的右手高举着那把曾割下无数青丝的银剪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玻璃罐中的铂金头颅，目标并非林景明，而是狠狠扎向那个巨大的玻璃罐！
“当啷——！！！”
银剪锋利的刀尖狠狠撞击在厚重的特种玻璃罐壁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西溅！
就在撞击发生的刹那，整个地下空间骤然响起尖锐到撕裂耳膜的汽笛警报声！**“呜——！！！”**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巨大玻璃罐底部的排水阀门在同一瞬间轰然开启！浑浊的福尔马林溶液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咆哮着被抽走！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
失去了溶液的浮力，罐中那些经过恐怖改造、连接着无数管线的残缺女尸，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金属鸟雀，重重地跌落罐底！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然后……
所有女尸的头颅，无论朝向何方，都在同一瞬间，极其僵硬地、带着金属摩擦的“咔咔”声，齐刷刷地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光束中，脸色惨白的林景明！
数十双空洞的、镶嵌着齿轮或导线的眼睛，在黑暗中锁定了唯一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