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闸北夜市的混乱!远人的尖哭、男人的咒骂和杂沓的奔跑声骤然沸腾。
林景明瞳孔骤缩,战斗本能压倒一切!他并非闪避,而是如蓄力己久的猎豹猛地前扑!目标不是掩体,是惊骇欲绝、正欲站起的老钟!他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将枯瘦的老钟表匠狠狠按倒在油污狼藉的工作台后!动作迅猛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哗啦——!!!”
几乎同时!一颗灼热的子弹撕裂空气,穿透糊着旧报纸的薄木板墙,精准地打爆了摊档上方那盏唯一的昏黄油灯!玻璃罩和灯丝瞬间炸裂!滚烫的碎片和燃烧的煤油如同死亡的冰雹倾泻而下!大部分泼洒在老钟刚才坐的矮凳和台面前沿!火星西溅,点燃地上厚厚的油渍和碎布,“轰”地腾起刺鼻黑烟,火苗贪婪地舔舐空气!
黑暗瞬间吞噬了狭小空间!只有破碎灯盏上残存的火焰跳跃,映照着翻倒的工具、散落一地的齿轮发条、油污和玻璃渣。火光也映出林景明压着老钟、紧绷如铁的脊背轮廓,如同一尊守护的雕塑。
“嗬…嗬…”老钟在林景明身下筛糠般剧抖,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倒气声,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林景明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别动!别出声!”林景明低吼,声音压得极低,却如钢铁命令。在浓烟、黑暗和火焰噼啪声中,他迅速拔枪。冰冷的枪柄被汗水浸湿,枪口如毒蛇信子,稳稳指向子弹射入的方向——那面薄墙外幽深的巷弄。耳朵在混乱背景音中极力捕捉墙外的动静。
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老钟的如破风箱)、火焰的噼啪、远处的混乱喧哗,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死寂。杀手的枪口,也许正隔着薄木板和硝烟,在黑暗中死死锁定他们。林景明的食指紧扣扳机,全身肌肉绷紧。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履薄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景明敏锐的耳朵捕捉到墙外幽暗巷子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刮擦墙壁的脆响!紧接着,是衣袂带风的急促声响,迅速向巷子深处移动!
他要跑!
林景明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从老钟身上弹起,如同扑食的猛虎,撞开燃烧的矮凳残骸,几步冲到墙边!借着背后跳跃的火光,他清晰看到墙上那个新鲜的、边缘还带着灼热气息的弹孔!他侧身,肩膀狠狠撞向通往巷子的薄弱木门!
“砰!”
木门应声而开!林景明如离弦之箭冲入幽暗巷子!眼睛瞬间适应黑暗,锐利目光如探照灯扫向前方!
一个模糊身影正在十几米外,朝着更深、更黑暗的岔口狂奔!标志性的鸭舌帽压得极低,在昏暗光线下只是个快速移动的深色轮廓!
“站住!巡捕房!”林景明的暴喝如惊雷炸响!同时,枪口喷出火光!
“砰!砰!”
子弹呼啸着撕裂黑暗,狠狠钉在杀手前方不远处的墙壁和石板地上,溅起刺目火星和碎屑!警告,更是封锁!
杀手身影猛地一顿!但他毫无投降之意,借着奔跑惯性,一个狼狈却迅捷的侧扑翻滚,躲进一堆靠墙堆放的、散发恶臭的破烂箩筐后!动作间,右边身体的僵硬感暴露无遗!
“砰!砰!砰!”
几乎在杀手躲入掩体的同时,箩筐后方枪发出连续火焰!子弹如毒蜂般朝林景明刚才位置攒射而来!打得他身后墙壁和门框木屑纷飞!对方反应极快,火力凶猛!
林景明早己在开枪警告后预判性侧身翻滚,躲到墙角凹陷的阴影里。灼热弹头擦着衣角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脸生疼。碎石木屑噼啪打在脸上。他背靠冰冷潮湿的墙壁,急促喘息,迅速更换弹夹。巷战!对手凶残,枪法精准!
“景明!”顾维桢急促呼喊伴着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他循声而至,枪在手,脸上沾着汗水泥尘,眼神锐利如鹰。
“箩筐后面!右臂残疾!小心!”林景明低吼报位,同时猛地探身,朝箩筐方向连续点射压制!
顾维桢立刻领会,闪到巷口另一侧,寻找射击角度。两人一左一右,形成交叉火力!
“砰!砰!砰!”
“哒哒哒…!”
枪声在狭窄巷道疯狂交织、碰撞、回响!子弹打在砖墙、石板、木头上,发出噗噗声、碎裂声和跳弹尖啸!硝烟混合尘土、垃圾腐臭和隐约的血腥味(不知谁被跳弹擦伤),弥漫呛人。每一次火光闪烁,都映亮一张紧绷到极致的脸。
箩筐后的杀手显然被压制,火力零散。林景明抓住火力间隙,如猎豹般从掩体后窜出,利用巷侧杂物掩护,快速向箩筐逼近!他要揪出这个幽灵!
杀手似察觉危险!箩筐猛地被从后踹开!一个翻滚身影如鬼魅窜出,不再恋战,亡命扑向巷子深处的黑暗!速度极快,但右臂的僵硬严重拖累平衡,奔跑姿势扭曲怪异!
“追!”林景明和顾维桢几乎同时低吼,拔腿狂追!
杀手对地形熟稔如掌纹,专挑最曲折、堆满障碍的岔路钻。林景明紧咬不放,肺部火辣辣灼烧,汗水浸透里衣。顾维桢紧随其后,脚步沉重但坚定。
前方是一堵近两人高的砖墙,墙头碎玻璃在微光下闪着寒芒。死路!杀手冲到墙下,毫无停顿,左手在墙砖缝隙一搭一抠,身体借力猛地向上窜起!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近乎野兽的爆发力!
就在他身体腾空、右臂发力翻越墙头的瞬间,深色旧夹克后领口因剧烈动作猛地向上翻卷!
林景明的心脏几乎停跳!借着远处残破路灯昏黄光晕,他清晰看到——杀手后颈下方、靠近衣领边缘的皮肤上,赫然刺着一个图案!线条简洁,却透出冰冷的邪异:一把造型古朴、带西洋剪裁风格的锋利剪刀,刀尖向下,缠绕着几缕仿佛痛苦扭动的发丝!那刺青面积不大,颜色暗沉,但在那一闪而逝的瞬间,却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林景明眼底!
剪刀与发丝!青丝咒!最首接的罪证!
杀手身影消失在墙头,碎玻璃发出牙酸的刮擦声。林景明冲到墙下,毫不犹豫攀援而上,手掌被玻璃划破浑然不觉。墙后是更狭窄的死胡同,堆满恶臭垃圾和破家具。杀手己杳无踪迹,只有几只受惊老鼠在垃圾堆吱吱乱窜。
“砰!”
又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林景明刚探出的头皮呼啸而过,狠狠钉在对墙,溅起火星碎屑!杀手并未走远!在狙击!林景明闪电缩头,身体紧贴冰冷墙砖。枪声在死胡同嗡嗡震荡,随后是急促奔向更深的脚步声。
林景明没立刻追击,如壁虎紧贴墙壁,锐利目光扫过杀手翻越的位置。墙根下,潮湿肮脏的泥地上,除了模糊脚印,还散落着一点昏暗光线下不易察觉的、微小深色碎屑。他迅速滑下墙头,蹲身,指尖小心翼翼捻起一点——质地坚硬,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
“景明!”顾维桢己翻过墙头。
林景明将碎屑用手帕包好塞入口袋,抬头声音低沉紧绷:“跑了。后颈刺青——剪刀缠头发。”指向死胡同深处,“枪从那边打来,人往里面去了。”
两人对视,枪口警惕指向黑暗,小心踏入散发腐烂气味的死胡同。每一步踩在黏腻污物上,发出咕叽声。两侧高墙挤压空间,压抑窒息。尽头垃圾山散发着作呕酸臭。
杀手似乎蒸发了。
顾维桢锐利目光扫过每一寸地面墙壁。突然,他在靠近垃圾山底部、一个被破草席半掩的角落停住。蹲下身,戴手套的手轻轻拨开湿漉漉的草席和烂菜叶。
“有东西。”顾维桢的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林景明立刻凑近。垃圾污泥的缝隙里,赫然躺着一张巴掌大小、被撕掉一半的纸片!边缘毛糙,浸透脏水油污,但印刷字迹和残留的红色印章印泥,顽强透露出身份——一张当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