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章德殿。
赵明瑾并未参加宴会。
皇帝只宴请了文武百官以及几位王爷。
如今，大概只有太子，她和几位幼弟没能参加这个庆功宴。
其实她也不太想参加这种宴会，不过是场虚与委蛇的闹剧罢了。
赵明瑾手里拿着一本书，刚刚看到一半，就见流月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谨慎。
“怎么了？”赵明瑾放下手中书本，眼里装着疑惑。
流月低着头：“殿下，丽嫔娘娘差了紫烟姐姐过来，说请您去永乐宫一趟。”赵明瑾有些惊讶，思索了一下。
自她和太子交好之后，就从永乐宫搬到了章德殿。
丽嫔很少差人来找她，平日更是不管不问，如今深夜召见，怕是有什么坏事。赵明瑾心中有些疑惑，但面上却未露分毫。
夜色阑珊。
赵明瑾跟在紫烟身后，脚步轻盈又带着几分慎重，宫灯被微风吹的摇曳晃动，光影交错，她拢了拢衣襟，夜风微凉。
“母妃近日可安好？”赵明瑾轻声问道，声音刻意压低。
紫烟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娘娘一切安好，只是近日少眠，时常深夜独坐。”
赵明瑾心头一紧：在她眼里，丽嫔身处永乐宫多年，向来作息规律，如今深夜不眠，必有要事。
在赵明瑾十二岁前，她深信自己是男儿身，每日刻苦学习，想让对她不甚在意的丽嫔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首到有一日，有宫人爬上赵明瑾的床，被严词拒绝后，赵明瑾出于好心将此事瞒了下来。
可后来不知是谁泄密此事，被丽嫔知晓，那个宫人当夜便消失无踪。那时丽嫔也是深夜独坐，唤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真相如同碎了毒的针，刺破了赵明瑾十二年的认知——她是个公主，一个伪装成皇子的公主！
丽嫔并没有解释将她伪装成皇子的原因，她只是冷漠地吩咐赵明瑾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不要给她带来麻烦。
赵明瑾才隐约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丽嫔始终对她不冷不淡，甚至将她视作透明的原因。
只因她是公主，并不是真的皇子，并不能带给丽嫔过多的期望与荣耀，只会给她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赵明瑾压下了多年的委屈，再也没有试图从丽嫔身上得到她以前期盼的目光。
此后，赵明瑾为了保证自己能活命，便将目光投向了德才兼备的太子。
她制造了偶遇，让赵承殊目睹她被见风使舵的宫人“欺凌”，为她解围，借此机会拉近了一点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又在她多次刻意讨好下，终在春猎那日，凭借一只冷箭为她换来了太子的信任，左肩上的箭痕成了她无声的投名状。
凭借这份救命之恩，她得以出现在皇帝眼前，由此从偏远的永乐宫迁入了紧邻东宫的章德殿。
但是，丽嫔从赵明瑾离开永乐宫那日起，就再也没有过问她。
赵明瑾每月只会见丽嫔两次，最多就是问问丽嫔最近身体怎么样，其他的，无话可说。
永乐宫的大门近在眼前，赵明瑾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守门的宫女见到赵明瑾，立即屈膝行礼，“殿下，娘娘己等候多时了。”赵明瑾微微颔首。
“娘娘，五殿下到了。”紫烟站在殿外通报。“进来吧。”里面传来丽妃慵懒的声音。
赵明瑾迈步入内，跨过门槛的瞬间，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内殿灯火通明，丽嫔斜倚在贵妃榻上，金丝鸾凤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一袭月白色宫装，丽嫔历经岁月沉淀却依旧美丽动人。
丽嫔正在品茶，见赵明瑾进来，才缓缓放下茶盏。“儿臣参见母妃。”赵明瑾恭敬行礼，腰背挺首如松。
丽嫔唇角微扬，“起来吧，这么晚叫你来，可有怨言？”她声音温柔，眼神却冷的像冰。
“母妃召见，儿臣岂敢有怨。”赵明瑾垂眸，掩下眼底的警惕。丽妃轻笑一声，示意殿内的宫人全部退下。
待殿门关闭，她忽然坐首身体，语气陡然转冷：“太子这几日被禁足，你有在私下替他调查霍易一案？”
赵明瑾心头一跳，这件事怎么会传到丽嫔耳中，她声音平稳道：“是，但母妃从何得知此事？”
“你觉得呢？我不仅知道你在调查，我还知道你查到了一些线索。”
丽嫔端起案几上的茶，眸子映出几分危险的意味，“可惜，还未来得及，线索便断了。”
赵明瑾目光幽深，看来母妃在她身边早就安插了不少眼线，怪不得平日从不问她，原来是她身边早就有眼线在向丽嫔禀报。
“母妃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是为了防我吗？”赵明瑾故作疑惑，装模做样地从眼里流露出些哀伤。
丽嫔起身，走到了赵明瑾面前，伸手替她整了整衣领。这亲昵的举动让赵明瑾浑身僵硬，却没有闪躲。
“皇儿，”丽嫔罕见地唤赵明瑾，声音轻柔却暗含威胁，“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十二岁时你为自己打算，借着太子之势搬离了我这儿，我没说什么。但我身为你的母妃，岂有不管你的道理？”
丽嫔在告诉赵明瑾，这些眼线不过是她用来暗中保护赵明瑾的，不是监视，是怕她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赵明瑾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人都安插到她身边这么多年了。
她现在所用之人，皆是她进入章德殿后，花心思挑选的家世清白，与后宫无勾结的宫人。
就这样都能混进丽嫔的眼线，一阵寒意从赵明瑾的脊背窜上来。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个身居深宫多年的母亲所拥有的实力。
“母妃说的是，可派人保护儿臣，也应当和儿臣说清楚才是。”赵明瑾低着头，声音诚恳。
丽嫔笑了笑，“皇儿，听你的意思是有些不高兴啊。不过没关系，我今日还有份礼送给你。”
她拍了拍手，殿门打开又立马关闭，走进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太监。
“你如今年岁大了，宫中诸事繁杂，我特意挑选了个人，名叫恒恩，以后就跟着你了。”丽嫔的指甲划过赵明瑾的手背。
恒恩恭敬行礼，低垂的眼眉眼透着精明。丽嫔明目张胆地告诉赵明瑾，恒恩是她的人，再不满也得收下。
“谢母妃。”赵明瑾强忍怒意，嘴角扯出僵硬的笑。
丽嫔温柔的声音似毒蛇般缠上来，“皇儿，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
丽嫔在告诫她，不要插手太子的事，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赵明瑾微微颔首，恭顺地回答道：“母妃教诲，儿臣谨记。”指甲却深深掐入手掌心。
她明白了，大晚上丽嫔叫她前来，不光是要她收下这个眼线，还要敲打她做事注意分寸。
丽嫔抬手扶住额头，闭目养神起来，“好了，我也有些乏了，皇儿回去歇着吧。”
“儿臣先行告退。”赵明瑾又行了一礼，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冷着脸离开了内殿。
丽嫔睁开眼，望着赵明瑾离去的背影。
“娘娘，五殿下看起来…很不高兴。”眉姑有些迟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