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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枯瘦如竹节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矮小的桌面，发出笃笃两声轻响，算是示意他俩可以坐下问卜。
杨轩先盘腿在矮桌前的地上坐下，动作大大咧咧，赵明瑾略一迟疑，也依样坐下。
赵明瑾目光沉静地落在老者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老先生，久仰了！”杨轩率先开口，带着少年人的热切。
“您这摊子，我一眼就觉得不凡，不知先生可否为我兄弟二人算上一卦，指点指点迷津？”他故意把话说的江湖气十足。
老者依旧沉默，只是略微颔首。他伸出枯瘦的手，从桌上的几枚古铜钱中，缓慢而慎重的拣出三枚。
他将这三枚铜钱轻轻推到杨轩面前，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公子，请执此钱，随意抛掷于案上，心中默念所询之事，心诚则灵。”
杨轩迫不及待的接过铜钱，入手只觉得冰凉沉甸。
他收敛起了嬉笑神色，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将铜钱捂在掌心，嘴唇无声的翕动了几下，显然在极其认真的默念心中所求。
片刻后，他睁开眼，郑重的将三枚铜钱往案上一抛。
铜钱在桌案上跳跃旋转，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这角落格外清晰，几番滚动后，终于安静的躺在了灰布之上，呈现出不同的正反面组合。
老者目光立即聚焦在铜钱之上，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看得极仔细，仿佛要从那几枚小小的铜钱上解读出天地玄机。
老者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其中一枚铜钱的位置，使其与其他两枚形成了一个特定的角度。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的拿起了桌上那本最破旧的《易经》，就着油灯昏黄的光，一页一页，极其缓慢的翻阅起来。
手指划过发黄的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时间仿佛在他身边凝滞，只有书页的翻动和远处集市隐隐的喧闹声。
赵明瑾眉头一挑，只安静地坐着，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老者的一举一动。
她在分辨此人究竟是真正的高人隐士，还是深谙人心，故弄玄虚的江湖术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但在这种氛围下，却显得格外漫长，老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易经》。
他抬眼目光，先是落在了杨轩脸上，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公子所念之事，卦象己显。坎上艮下，是为蹇卦，山重水复，行路艰难。”老者顿了顿，颇有精神的眼睛似乎看进杨轩心底。
“此象主前路颇多阻滞，非一蹴而就。或有小人窥视，设下避障；或有自身疏失，招致困顿。然……”
老者话锋一转，语气稍缓，“蹇卦亦有利西南之解。西南为坤，主顺。若能秉持中正，戒骄戒躁，遇险而思变通，逢难而懂退守，忍一时之困境，待云开雾散，终能利见大人，有所成就。”
杨轩听完脸上的兴奋之色褪去，眉头不自觉的紧锁起来。他回想着老者的话——阻滞，小人，退守……这些词，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者看杨轩耳挠腮的样子，首接明了道：“事缓则圆，谨慎为上，尤需提防口舌是非，与亲近之人的误导。”听完，杨轩这才陷入沉思中。
赵明瑾卦象解读，脸上差点挂不住笑出来。照这位老者所说的做，谁人能不出人头地？
看杨轩还在思索着，赵明瑾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笑意，“杨轩，卦象玄妙，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不必过于挂怀。”她语气轻松，故意戏弄杨轩。
老者仿佛没有听见赵明瑾的话，目光平静地转向她，再次将三枚铜钱推到了赵明瑾面前，“这位公子，请。”
赵明瑾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她虽不相信，但也无意拂了杨轩的兴致和老者的生意。
她拿起那三枚铜钱，却未像杨轩那样闭目凝神，只随意一扬，铜钱便叮叮当当的落在了桌上，旋转几下停住。
老者同样是仔细审视铜钱的位置与反正，手指轻轻拂过其中一枚。这次他并未立刻去翻书，而是盯着卦象看了更久。
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皱了一下，旋即又舒展开，然后才拿起了《易经》翻查起来，速度似乎比方才更快了些。
片刻后，老者放下书卷，目光落在赵明瑾平静的脸上，缓缓道：“公子此卦，离上震下，是丰卦。丰者，大也，亨通之象。”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卦辞有云，‘王假之，勿忧，宜日中’。意指将有贵人，身具大能者相助，如日方中。公子近期内，无论所求为何，事业功名必有进展，如乘东风，势不可挡。”
听到贵人、进展，杨轩立即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眼睛亮了起来，替赵明瑾感到高兴，忍不住首呼大吉之兆。
赵明瑾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对这吉兆并无太多波澜。
老者语气却加重，继续道：“然，丰卦风亦有警醒：日中则昃，月盈则亏。此卦象显示，机遇必伴随着危险，或为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下的覆倾之危，或为金玉满堂，反招群小觊觎妒恨。
“公子需谨记，得此卦象，非是安枕无忧，反更如履薄冰，应明察秋毫，洞悉祸福相依之理。若一步踏错，恐有乐极生悲之虞。”
老者再次作出评语，严肃道：“切记，谨慎把握，方可驾驭此丰之运势，化险为夷，成就真正宏图。”
这番话，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赵明瑾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她虽然不信命理，但老者所言如履薄冰，福祸相依，却精准的触及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听完老者对两人卦象的解读，杨轩的好奇心非但没有被满足，反而更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