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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城市刚刚苏醒，带着一丝凉意。阳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市公安局的位置，拔腿狂奔！
胃部的绞痛因为剧烈的奔跑再次袭来，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搅动。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但我不管不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经侦支队！把这些东西交出去！立刻！马上！
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沉重得如同灌铅，膝盖每一次弯曲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我咬紧牙关，压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奔跑。手中的纸张被我攥得死紧，边缘己经有些卷曲潮湿。
穿过车流不息的马路，引来几声刺耳的喇叭和司机的咒骂。我充耳不闻。冲过人行横道，无视了红灯。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和手中那叠越来越沉重的纸张。
近了！更近了！
市公安局那庄严肃穆的大门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阳光下，国徽闪耀着神圣的光芒。
希望！冰冷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希望，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我即将冲到那威严的大门口时，脚步猛地一个趔趄！脚下的人行道砖似乎松动了一下，或者只是单纯的脱力。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
“噗通！”
一声闷响。身体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剧痛，瞬间麻痹了神经。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手中的那叠至关重要的纸张，如同被惊飞的白色鸟群，瞬间脱手飞出！
“哗啦——”
十张洁白的A4纸，被清晨的凉风猛地卷起，打着旋儿，西散飘飞！有的落在旁边的绿化带里，沾上了泥土和草屑；有的被风卷着，贴着地面滑出去老远；还有几张，飘飘荡荡，竟然首接落到了公安局大门前那干净整洁的广场地面上！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带着绝望的颤音！我顾不上钻心的疼痛，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追那些飞散的纸张！
膝盖传来一阵剧痛，根本无法支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张印着陈明名字和私人账户的关键名单页，被一阵稍大的风卷着，翻滚着，竟然……竟然飘到了公安局大门紧闭的电动伸缩门下面，被金属门框死死地压住了边缘，像一只被钉住的白色蝴蝶！
而那张伪造协议的关键签名页，则飘飘悠悠，落在离大门几米远的广场上，被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门卫疑惑地弯腰捡了起来。
完了！
一股灭顶的绝望感瞬间将我吞噬！比知道钱被转走时更甚！比被李薇背叛时更甚！我所有的努力，我忍受的所有屈辱，我最后的孤注一掷……就在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趴在地上，冰冷的石砖贴着我的脸颊，灰尘呛进鼻腔。手掌和膝盖的疼痛己经感觉不到了，只有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捏碎的剧痛！视线迅速模糊，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涌上的泪水。
周围似乎有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门卫拿着那张纸，皱着眉头朝这边走来。
“干什么的？怎么回事？” 门卫的声音带着警惕和一丝不耐烦，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砂砾。我能说什么？说我是来举报重大经济犯罪的？说我手里有铁证？说我的证据现在像垃圾一样散落在地上，甚至被压在你们大门底下？
呵……谁会信？一个趴在地上，衣衫褴褛，满身尘土，膝盖还在渗血，散发着网吧霉味和汗臭味的流浪汉？一个连十块钱打印费都要靠卖旧手机和捡瓶子才能凑齐的失败者？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弃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捡那些散落的纸张。
门卫弯下腰，捡起落在我身边不远处的另一张纸，随意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非法集资…陈明…高额回报…”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的警惕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轻蔑。
“起来！别在这儿躺着！要报案去那边派出所！这里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他语气严厉，带着驱赶的意味，顺手把捡到的两张纸粗暴地揉成一团，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扔进了旁边不远处的黑色分类垃圾桶里！那个印着“其他垃圾”标志的桶口，像一个黑洞，瞬间吞噬了那两张承载着我全部希望的纸！
“不——！”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挣扎着想爬过去。
“老实点！” 门卫厉声呵斥，甚至上前一步，用脚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我的小腿，阻止我的动作，“再闹我叫人了啊！赶紧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更大了。
“看着就不像好人…”
“碰瓷的吧？”
“一身味儿，估计是捡垃圾的神经病…”
“……”
那些目光，那些议论，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比身体上的疼痛更甚百倍！
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我放弃了挣扎，像一摊真正的烂泥，瘫在冰冷的地面上。脸颊贴着粗糙的水泥地，灰尘混合着屈辱的泪水，在脸上糊成一团。视线模糊地投向公安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正义和权力的电动大门。门框底下，那张名单纸的一角，还顽强地露在外面，在晨风中微微颤抖，像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和彻头彻尾的失败。
那扇门，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希望彻底破灭。复仇的火焰，被现实这盆冰水，浇得连一丝青烟都不剩。
我的世界，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胃部那熟悉的、如同钝刀切割般的绞痛，还在固执地提醒我，我还活着。
像个笑话一样活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