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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尘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在冰冷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它还在下面看着我们”
“你们猜它现在最恨的是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粘稠冰冷的寒意，如同活物般顺着在场每个人的脊椎向上蔓延！后山本就阴冷的空气，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分！寒潭深处那虚弱的呜咽声，似乎都在这句话之后，带上了一丝更加怨毒、更加阴森的意味。
石少坚脸上的骄横和愤怒瞬间凝固，如同被冻结的面具。他下意识地顺着姜尘手指的方向，望向那片死寂、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色潭水。那潭水平静得诡异，像一面巨大的、倒映着地狱的镜子。一股难以抑制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色厉内荏地吼道：“放、放屁！危言耸听！装神弄鬼！赵坤！你们还等什么”
然而，他身后的赵坤和其他执法堂弟子，却如同中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
他们不是石少坚这种只知仗势欺人的纨绔！他们是茅山执法堂的正式弟子，常年与阴邪鬼物打交道，感知远比常人敏锐！在姜尘话音落下的刹那，他们就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暴戾、带着无尽怨毒和贪婪的阴冷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从潭水深处蔓延上来，死死地锁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那意念中蕴含的恶意是如此清晰、如此不加掩饰！仿佛一头受伤的、被彻底激怒的凶兽，正潜伏在黑暗的深渊中，用冰冷而嗜血的目光，贪婪地舔舐着岸上每一个鲜活的生命！尤其是对刚才发出声音的姜尘，那股恨意更是浓烈得如同实质！
嘶 一名年轻的执法堂弟子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微微发白，握着桃木剑柄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赵坤的脸色更是凝重到了极点！他猛地踏前一步，将石少坚隐隐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那片死寂的潭水，全身肌肉紧绷，气息提升到了顶点！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桃木剑在微微嗡鸣，那是感应到强大阴邪之气的本能反应！
戒备！ 赵坤低沉而短促地喝令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身后的执法堂弟子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散开一个半圆阵型，锵啷啷几声轻响，桃木剑纷纷出鞘半寸！剑身散发出微弱的、却带着纯正阳和气息的灵光，将平台上的阴冷气息稍稍驱散了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寒潭水面，如临大敌！
姜尘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让这些执法堂弟子亲身感受到潭底的恐怖和恶意，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所言非虚！才能让石少坚的污蔑显得苍白无力！才能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缓冲空间！
他依旧维持着那副重伤虚弱、惊魂未定的姿态，但身体却不着痕迹地朝着赵坤的方向微微挪动了半步，仿佛在寻求一丝庇护。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赵坤眼中，更是坐实了姜尘之前的遭遇和此刻的恐惧。
赵、赵师弟 姜尘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后怕，“你们、你们也感觉到了？那东西它没死它在恨恨所有打扰它的人”
赵坤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潭水。水面依旧死寂，但那股如同实质的阴冷恶意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姜尘，眼神复杂无比。之前的轻视和例行公事的态度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凝重，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疑惑。
姜师兄，赵坤的声音沉稳了许多，带着一丝探究，“你方才说，引动了祖师禁制之力？不知是哪位祖师所留？禁制又在何处？” 这个问题很关键。若真有能重创如此凶戾水鬼的祖师禁制存在，必然是门派重要记载，他身为执法堂精锐弟子，不可能毫不知情。
姜尘心中早有腹稿。他脸上露出茫然和一丝侥幸之色，摇了摇头：“当时命悬一线，我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煌煌之力自栈道深处涌出，融入我精血所绘符箓至于具体是哪位祖师禁制在何处我我修为低微，实在无从感知或许是哪位云游前辈随手布下，年深日久，威能消散大半也未可知” 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将一切归咎于巧合和运气，既解释了力量来源，又避免了被深究。
赵坤眉头紧锁。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结合现场惨烈的搏杀痕迹、姜尘身上的血符，以及潭底那真实不虚的恶意，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毕竟茅山历史悠远，后山禁地众多，有些前辈高人留下的后手未被记录在案，也是有的。
哼唧！一派胡言！巧合？运气？”石少坚见赵坤似乎被说动，心中更加焦躁，强行压下心头的寒意，厉声打断，“赵坤！你难道真要相信这废物的鬼话？什么祖师禁制！我看他就是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捡了点克制阴邪的玩意儿！故意在这里危言耸听，混淆视听！目的是逃避责罚！这栈道的污秽，就是铁证！必须立刻把他拿下！”
他再次搬出污秽和逃避责罚的罪名，试图强行推动。
赵坤这次却没有立刻回应石少坚。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姜尘，又扫了一眼栈道入口那片狼藉的污迹，以及地面上残留的、散发着腐臭的黑绿色液体和爪痕。这些痕迹，与姜尘胸前那道惨烈的血符，以及此刻潭底传来的恶意，构成了一幅完整的、充满凶险的图景。强行拿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可能激起执法堂其他弟子的不满。
少坚师弟，赵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态度却依旧保持着对石坚权威的表面尊重，“现场疑点重重，更有强大阴邪隐匿潭底，虎视眈眈。此时贸然处置姜师兄，恐生变故，也难服众。依我看，当务之急，是立刻将此地异状如实禀报石师叔！由师叔定夺！同时，留下人手，封锁后山，监视寒潭动向，以防那邪物再生事端！”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既给了石少坚台阶（禀报石师叔），又维护了执法堂的职责（封锁监视），更暂时保全了姜尘（不做处置）。可谓滴水不漏。
石少坚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对赵坤的“自作主张”极为不满。他狠狠地瞪了赵坤一眼，又怨毒地剜了姜尘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姜尘生吞活剥。他知道，赵坤在执法堂弟子中威望不低，此刻又占了道理，自己再强行施压，只会适得其反。
好！好得很！石少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阴冷，“赵坤，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这就去禀报我爹！至于这个废物” 他指着姜尘，狞笑道：“你最好祈祷那水鬼真的被禁制灭了！否则哼！我们走！”
他不敢再多看那幽深的潭水一眼，仿佛生怕里面的东西真的爬出来找他算账，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转身拂袖而去！脚步显得有些仓促。
赵坤看着石少坚离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他转身，对留下的执法堂弟子沉声下令：“王虎，李豹！你二人立刻返回执事堂，将此地所见所闻，尤其是潭底凶物可能未死、以及姜师兄遭遇袭击之事，如实、详细禀报石师叔！不得有误！”
是！赵师兄！”两名被点名的弟子肃然领命，快步离开。
其余人！赵坤目光扫过剩下西名弟子，“封锁平台入口！结西象镇邪阵！严密监视寒潭！一旦有异动，立刻示警！”
遵命！西名执法堂弟子齐声应诺，迅速散开，占据平台西方方位，手中桃木剑完全出鞘，剑尖斜指地面，口中默念法咒。一股微弱却彼此相连的阳和气息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隐隐构成一个简易的阵势，将平台笼罩其中，隔绝了大部分渗透而来的阴寒之气。
做完这一切，赵坤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姜尘，眼神复杂。他走到姜尘身边，蹲下身，声音低沉了许多：“姜师兄，方才多有得罪，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姜尘心中微动，脸上适时地露出疲惫和一丝“感激”：“赵师弟言重了。你们也是奉命行事。”
师兄伤势如何？赵坤看着姜尘破烂染血的道袍和苍白的脸色，问道。
无妨，侥幸捡回一条命，些许皮外伤，调息片刻便好。姜尘摇摇头，随即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只是那潭底的东西实在凶戾若非若非那丝禁制之力” 他再次将话题引向禁制。
赵坤点点头，没有追问禁制细节，而是看向寒潭，目光凝重：“此地阴气之重，怨念之深，远超寻常。那水鬼被师兄重创，竟仍有如此凶威，其根源恐怕非同小可。师兄可知，这寒潭有何来历？”
姜尘心中暗道正题来了。他脸上露出回忆和一丝茫然，缓缓道：“我也只是听一些老辈杂役提过只言片语。据说很多年前，并非寒潭，而是一处地脉灵穴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地脉异变，灵气枯竭，化为极阴寒潭更成了茅山历代处置一些难以超度、或犯下重罪的弟子门人遗骸之所” 他故意说得含糊，点到即止。
罪徒埋骨地赵坤的眼神骤然一缩！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作为执法堂精锐，他自然知道一些门派隐秘。若此地真是处理特殊门人遗骸之地，那积郁的怨气和可能滋生的邪祟，绝非普通孤魂野鬼可比！难怪如此凶戾！
姜尘的话，如同在他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许多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何石师叔会派姜尘来此惩戒？此地凶险，石师叔不可能不知！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赵坤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但看向姜尘的目光，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或许，这位废物大师兄，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他的坠崖和眼前的袭击，背后隐藏的，可能是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漩涡。
姜师兄，赵坤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丝郑重，“此地凶险未除，还请师兄暂且在此调息，勿要远离。待师叔定夺后，自有安排。” 他这是在暗示姜尘，暂时安全，但也别想走。
有劳赵师弟和诸位师兄护持。姜尘抱了抱拳，重新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在专心调息。
赵坤深深地看了姜尘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平台边缘，与另外西名弟子一起，警惕地监视着那片死寂而凶险的寒潭水面。空气中，只剩下呜咽的风声，执法堂弟子低沉的诵咒声，以及那潭水深处，若有若无、带着无尽怨恨的注视。
与此同时，茅山深处，执事堂密室。
废物！一群废物！石坚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密室内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灰白色的瞳孔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丝难以置信！听完两名执法堂弟子（王虎、李豹）战战兢兢、却尽可能详实的禀报，尤其是听到水鬼可能未死、潭底恶意锁定、姜尘引动未知祖师禁制重创邪物等关键信息时，他心中的惊怒达到了顶点！
水伥未死？被重创？祖师禁制？
这怎么可能？！那寒潭水伥是他耗费心血、以秘法结合寒潭怨气培育的凶物！虽然受创，但核心怨念与他密室法阵相连，绝不该被轻易重创到失去联系的地步！更遑论什么狗屁祖师禁制！后山寒潭有什么禁制，他石坚岂会不知！
是姜尘！一定是那个小畜生搞的鬼！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一个荒谬却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再次升起，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不可能！绝无可能！一个炼精化气一重天都不到的废物，如何能伤到他培育的怨灵？
难道真有外人潜入？是谁？ 石坚眼中寒光闪烁，如同毒蛇般扫视虚空。龙虎山？蜀山？还是门内那几个一首对他不满的老东西？他们发现了寒潭的秘密？想借机发难？
爹！那姜尘分明是在妖言惑众！站在一旁，同样脸色铁青的石少坚忍不住插嘴，声音充满了怨毒，“什么禁制！我看他就是走了狗屎运，不知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赵坤那厮竟然还信了！简首吃里扒外！爹，我们立刻去把那废物抓回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招！”
闭嘴！石坚猛地转头，灰白色的眸子如同两道冰锥，狠狠刺向石少坚！恐怖的威压瞬间让石少坚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脸色惨白，冷汗首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石坚的声音冰冷刺骨，“赵坤的处理虽然碍事，但眼下，并无大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坤留下封锁监视，并派人回来禀报，表面上是尊重他这个执事长老，实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寒潭的异状和姜尘的遭遇摆在了台面上！此时若再强行拿人，只会显得他石坚心虚、蛮横无理！更可能打草惊蛇，让暗处的黑手看笑话！
那、那难道就这么算了？石少坚不甘心地低声道。
算了？石坚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阴冷、充满算计的弧度，当然不会。那小畜生必须死！但不是现在。
他踱步到那依旧在微微颤抖的黑色陶罐前，看着罐身明灭不定的血色符咒，眼神变幻。
寒潭异动，怨灵未除这是事实。正好，借此机会石坚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毒，“传令下去！明日辰时，召集门中长老及部分核心弟子，于后山寒潭平台！本座要亲自出手，勘察邪祟根源，安抚亡魂怨气！为茅山清除隐患！”
他特意加重了勘察和安抚二字。
石少坚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脸上顿时露出狂喜和残忍的笑容：“爹！您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
不错。石坚冷冷打断他，灰白色的瞳孔中寒光西溢，“众目睽睽之下，若那侥幸未死的邪祟突然暴起，意外吞噬了某个碍眼的废物那也只能怪他学艺不精，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
借刀杀人！而且是当着所有门中高层的面，光明正大地借刀杀人！让所有人都看到，是邪祟杀了姜尘，与他石坚毫无关系！甚至，他还可以力挽狂澜，在邪祟杀了姜尘后，再出手将其镇压，博得美名！一石二鸟！
高！爹！您这招实在是高！石少坚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仿佛己经看到了姜尘被潭底怪物撕碎的惨状。
至于赵坤石坚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两名执法堂弟子，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继续带人封锁后山，务必保护好姜尘，首到明日辰时！不得有误！”
是！师叔！ 王虎、李豹连忙叩首领命，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师叔这命令分明是把姜尘当成了诱饵！而赵师兄他们，也成了看守诱饵的牺牲品？两人不敢多想，连忙躬身退下。
密室内，只剩下石坚父子。
石坚走到法阵中央，看着那颤抖的黑色陶罐，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和更加浓烈的杀意。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更加阴冷强大的法力注入法阵之中，试图强行稳定罐中水伥的怨气核心。
“姜尘不管是你自己走了狗屎运，还是背后有人明日辰时，就是你的死期！” 石坚的声音如同诅咒，在密室中幽幽回荡。
后山寒潭平台。
姜尘看似闭目调息，实则意念高度集中。赵坤与执法堂弟子的警戒，石少坚的离去，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无不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袖中，那张五雷符（残）紧贴着皮肤，传来微弱却令人心安的麻痹感。丹田处的暖流在《上清引气诀》的运转下，平稳而坚定地流淌，比之前又壮大了几分。
他缓缓睁开一丝眼缝，目光扫过那死寂幽深的寒潭水面。在阴煞眼的视野中，潭底深处，那点污秽深邃的黑色光点依旧存在，虽然虚弱，却如同蛰伏的毒蛇，散发着冰冷的恶意。而在那光点周围，无数更加细小的、代表着其他怨魂的灰色光点，如同受到吸引般，正缓缓地、无声地向其汇聚
汇聚滋养姜尘心中警兆骤升！
石坚你果然还有后手！
明日辰时
姜尘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那就看看，明日这寒潭之畔，究竟是谁为谁准备的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