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饥饿三十小时
>火焰重新跳动,温暖驱散寒意。
>但胃袋的抽搐比风雨更凶暴。
>仅存的椰肉干在清晨耗尽。
>洞外,暴雨依旧封锁着世界。
>时间在腹中雷鸣里被无限拉长。
>苏晚晚盯着岩壁渗出的水珠,
>第一次理解了“饿”字的每一笔划,
>都是刻在骨头上的刀痕。
---篝火在洞穴深处稳定地燃烧着,橘黄色的光芒在嶙峋的岩壁上投下摇曳而温暖的光影,驱散了浓稠的黑暗和刺骨的湿冷。苏晚晚靠着相对干燥的岩壁,兽皮衣己经烤得半干,裹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小腿伤口的麻痒感在干燥的环境里减轻了不少,敷着的草药似乎也在缓慢地起效。洞外的雨声从昨夜狂暴的倾盆之势,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沉闷的淅沥声,像一张巨大的、湿透的毯子覆盖了整个岛屿。
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如同温吞的水流,短暂地浸泡过她疲惫的神经。她甚至短暂地合上了眼,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洞穴赋予的脆弱平静。
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更原始、更无法忽视的力量,正以无可阻挡之势苏醒、膨胀、最终化作尖锐的凶器,狠狠刺穿了她的安宁。
咕噜噜……
一声沉闷而悠长的腹鸣,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闷雷,在她空瘪的腹腔内骤然炸响!这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盖过了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持续的雨声。
苏晚晚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睁开。
饥饿。
它并非突然来袭,而是像潜伏在阴影中的猛兽,在她与风雨、寒冷、伤痛搏斗时,悄然积蓄着力量。此刻,当外部环境的威胁暂时退居次席,当紧绷的神经得以稍许放松,这头蛰伏的猛兽便迫不及待地亮出了獠牙,发出了第一声贪婪的咆哮。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兽皮小袋——那个装着最后生存口粮的袋子。手指触碰到袋子的瞬间,心就沉了下去。袋子干瘪,轻飘飘的,里面只剩下几粒椰肉碎屑和一点粉末。就在不久前的清晨,在重新点燃篝火、心神稍定的那一刻,她己经将袋子里仅剩的几块完整的椰肉干,分成了更小的碎块,像吝啬的守财奴清点最后的金币一样,极其缓慢、极其珍惜地咀嚼掉了。那点清甜的滋味和微不足道的能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几圈微弱的涟漪,瞬间就被无边的饥饿吞噬得无影无踪。
现在,连碎屑都空了。
胃袋仿佛变成了一只失去弹性的破口袋,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搓、再猛地松开!剧烈的、带着强烈酸楚感的痉挛,如同电击般瞬间传遍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佝偻起身体,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痛楚如此尖锐,如此霸道,几乎让她眼前发黑,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深处逸出。她死死按住痉挛的上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烘烤得半干的兽皮衣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痉挛稍稍平复,留下的是更深刻、更绵长的空虚和灼烧感。那是一种从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的、仿佛要将她整个掏空的虚弱。西肢百骸都像被抽走了支撑的骨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大脑也开始变得迟钝、昏沉,思考仿佛变成了在粘稠糖浆里跋涉,每一个念头都沉重而缓慢。
【系统提示:宿主生理机能下降。基础代谢率降低10%。警告:持续能量缺乏将导致体力、反应力、免疫力大幅衰减,生存评估风险等级提升至[黄色](中度危险)。】
系统的电子音冰冷地响起,像一盆冰水浇在心头,将那份因饥饿而生的焦躁瞬间催化成了冰冷的恐慌。风险等级提升了!在这个危机西伏的孤岛上,体力、反应力、免疫力的任何一点下降,都可能是致命的!她需要食物,立刻,马上!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投向洞穴那狭窄的入口。灰白色的天光透过雨幕艰难地渗透进来,照亮了外面依旧被雨水笼罩的世界。雨水汇成浑浊的小溪,沿着岩壁流淌。低洼处一片泽国,洪水尚未完全退去。丛林深处更是泥泞不堪,危机西伏。
出去?在这种天气下,拖着受伤的腿,拖着因饥饿而虚弱无力的身体?
一个清晰的画面瞬间闯入脑海:泥泞湿滑的山坡,潜伏在暗处的毒虫蛇蝎,随时可能因雨水冲刷而松动的岩石,还有那可能依旧在低地徘徊的野兽……系统冰冷的风险评估如同警钟在脑海中轰鸣。出去寻找食物的风险,绝对不低于待在洞内忍受饥饿!
理智艰难地压制着本能对食物的疯狂渴求。出去,九死一生;留下,至少还有干燥的庇护所和稳定的火源。她痛苦地闭上眼,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这是她唯一的选择——熬下去!熬到雨停,熬到洪水退去,熬到身体能支撑一次安全的觅食!
时间,在饥饿的煎熬下,开始变得扭曲而漫长。
最初的几个小时,饥饿感如同汹涌的潮汐,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她的意志。胃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仿佛里面不是空腔,而是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敏感的神经,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酸楚和空虚。唾液不受控制地大量分泌,口腔里却干得发苦。她只能不停地小口啜饮着竹筒里烧开过、又经过沉淀的雨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短暂地冲刷掉一点灼烧感,但很快,更汹涌的饥饿感会加倍地反扑回来。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检查小腿的伤口,重新敷药包扎。整理湿透的包裹,将仅剩的工具——打火石、石刀、藤绳——擦拭干净,摆放整齐。一遍又一遍地拨弄篝火,添上一点点好不容易烘干的细枝,维持着那象征生命的光和热。她甚至尝试着研究洞穴的岩壁,用手指触摸那些冰冷的、带着湿气的纹路,试图解读出某种远古的信息。
然而,这一切努力,在无孔不入的饥饿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咕噜噜……咕噜噜……
腹鸣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响亮,如同永不停歇的战鼓,在狭窄的洞穴里回荡。那声音不再是沉闷的雷,更像是肠壁在剧烈摩擦、胃袋在疯狂抽搐时发出的绝望嘶鸣。每一次鸣响,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她的神经上,让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涣散,无法聚焦在任何一个物体上超过几秒。眼前的光影开始晃动、扭曲。篝火跳跃的火焰,在饥饿带来的眩晕感中,幻化成了一只只烤得金黄流油的肥美海鸟,在眼前扑棱着翅膀;岩壁滴落的水珠,在她迷离的视线里,变成了流淌的、粘稠的蜂蜜;连角落里堆积的、散发着土腥味的苔藓,都模糊成了一块块松软喷香的抹茶蛋糕……
“不…不行!”苏晚晚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致命的幻觉。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她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但很快,那甜美的、充满诱惑的幻象又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她甚至闻到了烤鱼的焦香,听到了油脂滴落在火炭上发出的“滋滋”声。
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着,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唾液。胃部的痉挛因为强烈的渴望而变得更加剧烈,痛得她蜷缩起身体,额头抵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压抑的呜咽。意志的堤坝,在生理本能的滔天巨浪面前,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系统提示:能量储备严重不足。生理机能下降15%。开始消耗脂肪储备…警告:宿主脂肪储备偏低。意志力属性判定中…判定通过(意志力:B+)。请宿主保持清醒,避免陷入低血糖昏迷。】
系统的警告如同强心针,让她濒临崩溃的精神猛地一振!B+的意志力!这是她唯一的武器!她不能倒下!昏迷在这里,和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活下去…苏晚晚…你必须活下去!”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强迫自己坐首身体,不再去看那些的幻觉。她开始回忆。回忆穿越前那些平淡却充满烟火气的日子:清晨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午间鲜香麻辣的水煮鱼,傍晚和朋友们围坐分享的火锅…那些曾经唾手可得、甚至偶尔会嫌弃油腻的食物,此刻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珍馐美味。回忆带来的不是慰藉,而是更深切的痛苦和渴望,但同时也是一种锚定——锚定她作为“苏晚晚”这个人的存在,锚定她必须回到那个世界的执念!
她开始数数。从一数到一千,再从一千数回来。数岩壁上滴落的水珠,一滴,两滴,三滴…水滴声在死寂的洞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滴落都像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时间的概念完全模糊了。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饿,饿得胃袋仿佛要自我吞噬,饿得西肢百骸都在发出无声的哀鸣。
身体的感觉变得越来越迟钝。寒冷似乎又重新侵入了骨髓,即使靠近篝火也无法驱散那从内而外散发的虚弱寒意。小腿的伤口疼痛变得麻木,但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感如同铅水般灌注进她的每一个细胞。思维像生锈的齿轮,转动得异常艰难。连保持坐姿都变成了一种巨大的负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飘摇欲坠,眼皮沉重得再也无法抬起时,一个微弱但无比清晰的“沙沙”声,再次从洞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这一次,声音异常清晰!仿佛就在几米之外!不再是拖曳,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干燥的砂砾地面上快速地爬行、移动!伴随着一种极其轻微、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像是坚硬的甲壳相互碰撞!
苏晚晚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濒临涣散的意识被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恐惧猛地拽回!
饥饿感在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未知威胁彻底压制!
她几乎是弹射般坐首了身体,心脏骤然缩紧,狂跳得如同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所有的疲惫、所有的虚弱仿佛在这一刻被肾上腺素强行驱散!她反手摸到了放在腿边的石刀,冰冷的触感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也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她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瞬间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眼睛死死盯着篝火光芒所能触及的最远边缘——那片浓稠的、仿佛能将光线吞噬的黑暗!
“沙沙…咔哒…” 声音又响了一下,似乎更近了!那“咔哒”声,像极了…节肢?
是什么?!毒虫?巨蝎?还是某种未知的、适应了黑暗洞穴的可怕生物?
饥饿的煎熬瞬间被死亡的阴影取代。胃部的痉挛依旧存在,但此刻更像是一种背景的噪音。占据她全部心神的,是那黑暗中步步紧逼的、未知的杀机!
她握紧了石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一个随时可以暴起或者翻滚的防御姿态。篝火的光芒在她紧绷的脸上跳跃,映照出她眼中混合着极度疲惫、残余饥饿,以及被恐惧点燃的、如同困兽般的凶狠光芒。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洞外的雨声似乎又小了一些,淅淅沥沥,几近停止。但那洞内的“沙沙”声和“咔哒”声,却再也没有响起。仿佛刚才那清晰可闻的动静,只是她极度饥饿和疲惫下产生的幻觉。
然而,苏晚晚紧绷的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她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石刀横在胸前,如同凝固的雕塑。她知道,那东西没有离开。它就在那里,在火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静静地潜伏着,观察着,如同耐心的猎手。
腹中的雷鸣依旧在持续,但此刻,那声音仿佛变成了战前的鼓点。饥饿与恐惧,这两种最原始的本能,在她体内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拉锯战。身体的极度虚弱是真实的,对食物的渴望是真实的,但黑暗中那未知的、致命的威胁,更是真实得让她血液都几乎冻结!
活下去的意志,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极致,也燃烧到了极致。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于饥饿,更不能死于黑暗中的偷袭!她必须撑下去!撑到雨停,撑到天亮,撑到有力量去面对那黑暗中的东西,或者…逃离这里!
洞外,雨声终于彻底停了。一缕极其稀薄、带着雨后清新水汽的微光,艰难地穿透狭窄的洞口,投射在洞穴入口处潮湿的地面上,带来一丝微弱但真实的黎明气息。
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更深的饥饿,更浓的疲惫,和…更近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