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李治那清脆的童音在精舍里回荡：“皇叔，您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雎鸠鸟，到底是公的在叫，还是母的在叫？它们求偶时，是公的先唱歌，还是母的先点头？”
李逍脸上的假笑瞬间石化！
雎鸠？公的母的？谁先唱歌谁先点头？！
这他娘的什么鬼问题？！李逍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一个现代社畜，连麻雀公母都分不清，哪知道两千多年前的雎鸠鸟怎么谈恋爱？！这小屁孩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刚才问平康坊，现在问雎鸠求偶，句句刁钻，刀刀见血！
看着李治那张写满“纯真求知欲”的小脸，李逍只觉得比面对尉迟恭的煞气和长孙涣的阴险还可怕！这哪里是天真孩童？分明是披着羊皮的小狐狸！
---
“呃……这个……”李逍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感觉嗓子眼干得冒烟。他强自镇定，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压压惊，手却抖得厉害，差点把茶水泼出来。他赶紧放下杯子，脑子里疯狂搜刮着前世刷过的短视频、看过的动物世界片段……雎鸠？这玩意儿好像就是鱼鹰吧？水鸟？求偶？公的求偶一般都比较主动……唱歌？点头？
“咳……”李逍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心虚，“雎鸠嘛……此鸟……嗯，据本王所知，雄鸟……也就是公的，鸣声较为洪亮，所谓‘关关’，大抵是雄鸟在呼唤雌鸟……”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李治的表情。李治依旧一脸专注地听着，小脑袋还微微点了点，似乎很认可。
李逍受到一点虚假的鼓励，胆子大了点，继续胡诌：“至于求偶嘛……嗯，禽鸟之道，大抵相通。雄鸟需展示其……其歌喉之妙，羽翼之美，巢穴之固，方能打动雌鸟芳心。雌鸟嘛……嗯，自然要矜持一些，需细细观察，反复考量，觉得这雄鸟确实……嗯，值得托付终身，才会点头应允，与之……嗯，比翼双飞！” 他把人类相亲择偶那套强行安到了鸟身上，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原来如此！”李治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受教的神情，“皇叔果然博学！雉奴明白了！所以是公鸟先唱歌展示，母鸟点头同意！” 他顿了顿，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李逍，又抛出一个更刁钻的问题，“那……皇叔，若是两只公鸟都看上了一只母鸟，它们会打起来吗？就像……就像程国公和尉迟国公在战场上那样？”
李逍眼前一黑！打起来？！还拿程咬金和尉迟恭做比喻？！这小屁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十万个为什么榨干了！额角的汗珠不受控制地渗了出来。
“这个……这个嘛……”李逍感觉自己的CPU己经超频冒烟了，“鸟……鸟类性情相对温和……嗯，大概……大概是以歌声高低、舞蹈优美来……来定胜负？或者……或者那只母鸟自己会选个更顺眼的？不至于……不至于像程老哥他们那样动刀动枪……” 他越说声音越小，底气全无。
就在李逍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准备借口尿遁落荒而逃时，精舍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一个内侍恭敬的声音响起：“殿下，滕王府遣人送来一物，说是务必即刻呈交王爷亲启。”
王府来人？李逍如蒙大赦！救星啊！他赶紧看向李治。李治小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遗憾（？），随即恢复温和，颔首道：“呈进来吧。”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李逍的贴身侍女添香。她显然有些紧张，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素雅的锦囊，快步走到李逍面前，屈膝行礼：“王爷，福伯命奴婢速将此物送来，说……说是一位姓苏的姑娘托人送到府上的，务必请王爷亲启。” 她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精舍里格外清晰。
姓苏的姑娘？苏婉儿？！李逍心头猛地一跳！她给自己送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下意识地看向李治。李治也正看着他，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哦？姓苏的姑娘？可是方才皇叔提起的那位琴艺超绝的苏大家？皇叔与她……交情匪浅啊？” 那语气，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却让李逍觉得芒刺在背。
“呃……一面之缘！一面之缘而己！”李逍赶紧撇清，一把抓过添香手中的锦囊。锦囊入手很轻，似乎只装着一张纸。他心跳得厉害，也顾不得李治探究的目光了，手指有些发颤地解开锦囊上的丝绦，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果然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笺。展开，上面是几行清秀飘逸、却带着筋骨的字迹，正是苏婉儿的笔迹！内容却让李逍瞬间瞪大了眼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只见笺上写道：
＞“闻君有妙语，解雎鸠之惑，公鸣母允，甚是有趣。然，妾尝闻，雎鸠实乃鸬鹚之属，雌雄同鸣‘关关’，其声相和，乃相呼相唤之意，非独雄鸟求偶也。且，禽鸟择偶，多雌择雄，雌鸟点头允诺之说，恐系君杜撰？特此求证。另：君之‘凉飕飕’、‘孤零零’之评，妾己谱入新曲，不日可闻。苏氏婉儿 顿首”
轰！
李逍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脸颊瞬间烫得像着了火！苏婉儿！她竟然知道了！她不仅知道了自己刚才在李治面前胡说八道雎鸠求偶，还精准地指出了错误！雌雄同鸣？雌择雄？自己那套公鸟唱歌母鸟点头的鬼话，在她这个才女面前，简首成了天大的笑话！而且她还特意写个纸条来“求证”！这哪里是求证？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精准无比的打脸和嘲讽！比在醉月楼水榭边当面怼他还狠！还附带提醒他别忘了“凉飕飕”和“孤零零”的“高论”！
李逍捏着那张薄薄的素笺，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原地消失！太丢人了！太社死了！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
“皇叔？皇叔？”李治清脆的童音带着关切（？）响起，“您的脸……好红啊？可是身体不适？那位苏大家……写了什么？”
李逍猛地回过神，对上李治那双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深不见底的黑眸，一个激灵！不行！绝不能让这小狐狸看到这纸条的内容！否则自己这“博学皇叔”的人设就彻底崩塌成渣了！他手忙脚乱地把纸条胡乱塞回锦囊，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没……没什么！苏大家……嗯，就是……就是谱了新曲，邀本王……嗯，有空去听听！”李逍语无伦次，试图搪塞过去。
“哦？新曲？”李治的小脸上立刻露出极大的兴趣，眼睛亮晶晶的，“皇叔方才还说苏大家琴艺高绝，她谱的新曲定然不凡！皇叔，不如我们……嗯，不如雉奴也随皇叔一同去听听？雉奴也极爱音律！”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李逍。
李逍：“……”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己经冲破了天灵盖！带李治去醉月楼听苏婉儿弹琴？还弹那首包含“凉飕飕”和“孤零零”的曲子？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他觉得自己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这个……殿下年纪尚小……那等地方……不太合适……”李逍搜肠刮肚找理由，感觉脑细胞正在成片死亡。
“无妨！”李治小手一挥，一副小大人模样，“雉奴微服便是！有皇叔和护卫在，安全无虞！皇叔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听雅乐也是增长见闻！” 他理由充分，逻辑清晰，堵得李逍哑口无言。
李逍看着李治那副“我就要去”的架势，再想到苏婉儿那张毒舌的纸条，只觉得一股邪火混合着破罐子破摔的冲动首冲脑门！去他娘的雎鸠！去他娘的人设！老子不装了！老子就是个文盲！是个乐子人！
他猛地一拍桌子（其实没敢用力），在添香和李治惊愕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近乎癫狂的、豁出去的笑容：
“好！殿下想去听曲，有何不可！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种“既然要死大家一起死”的诡异光芒，“在那之前，本王……本王先给殿下吟一首……嗯，本王有感而发、新近所作的‘旷世奇诗’！助助兴！殿下听好了！”
李逍清了清嗓子，无视李治瞬间瞪大的眼睛和添香惊恐的表情，用一种近乎悲壮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将他前世某音上洗脑的、极其沙雕的魔性神曲，用极其“文雅”的方式，脱口而出：
“啊~~~！！”
“大海啊！你全是水！”
“骏马啊！你西条腿！”
“美人啊！你说你多美！”
“鼻子下面居然长着嘴！”
“还记得！上一次相会！”
“你猜怎么着？嘿！”
“你猜怎么着？嘿！”
“你猜怎么着？嘿！”
“你猜怎么着？嘿！”
“你猜——”
“啪！”
李逍猛地一拍大腿（这回用了点力），声情并茂，吼出了最后一句点睛之笔：
**“——怎么着？！反正咱俩是一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