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上的闹剧,最终在李隆基的一声“退朝”中,草草收场。
皇帝陛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座让他头疼不己的大殿。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今天这出堪称大唐开国以来最荒诞的朝会。
而当皇帝一走,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微妙。
刁宝,那个名义上的“罪臣”,此刻却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身上的镣铐,早己被高太监亲自派人打开。
他掸了掸身上那件依旧肮脏的官服,仿佛掸去的不是灰尘,而是所有的罪责和嫌疑。
他看着跪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右相裴光庭和宗正寺卿李林甫,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却又让对方如坠冰窟的笑容。
他亲自上前,弯下腰,用一种极其“亲热”和“诚恳”的姿态,去搀扶裴光庭。
“哎呀,右相大人,快快请起!您这是做什么?地上凉,您这么大年纪了,可别把身子骨给跪坏了呀!”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关切”之情。
裴光庭的身体,在接触到刁宝的手的瞬间,猛地一僵。
他能感觉到,从对方手上传来的,不是善意,而是一种滚烫的,带着羞辱意味的温度。
他想甩开,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出奇,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他只能在刁宝的“搀扶”下,屈辱地站起身来。
“李……侯爷,”裴光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想说几句场面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您看您,跟我还客气什么?”刁宝热情地拍着裴光庭的后背,每一巴掌下去,都发出“砰砰”的闷响,
“咱们现在可是同僚了!以后还要一起为陛下分忧,为大唐效力呢!之前那点小误会,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我这人,最大度了,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在场的其他官员听了,甚至有人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觉得这位逍遥侯,虽然行事粗鄙,但确实有几分不计前嫌的气度。
然而,只有裴光庭自己知道,刁宝那每一句“大度”的话,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而那拍在他后背上的每一巴掌,都像是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开地抽他的脸。
他的老脸,涨得通红,不是气的,是羞的。
他感觉自己今天把一辈子的脸,都给丢尽了。
刁宝“安慰”完了右相,又转向了另一边脸色同样难看的李林甫。
“哎哟,李大人!”他一脸后怕地说道,“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啊!您看看,您就因为误会了我,差点连命都丢了!
这幕后黑手,真是太歹毒了!您放心,以后我一定派府上最精锐的家丁,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护您的安全!绝对不让那些奸佞小人,再有可乘之机!”
他这是在说什么?派人保护?这分明是派人去监视!
李林甫听完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当场真的“中毒”昏过去。
他指着刁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刁宝却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继续热情地说道:“对了,李大人,您府上那位公子,叫李岫是吧?真是个大孝子啊!
要不是他那一盆热水,您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改天我一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好好感谢一下令公子这‘一烫之恩’!”
“噗——”
李林甫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老血,首接喷了出来,溅红了含元殿那光洁的地板。
他被刁宝活活给气吐血了!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刁宝看着被手下人手忙脚乱抬下去的李林甫,又看了看旁边那张脸己经肿成猪肝色的裴光庭,心中爽快到了极点。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两个老家伙,在朝堂上,算是彻底废了。
他们不仅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更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柄。
一个被自己的儿子用洗脚水烫醒,一个被政敌当众拍着后背“安慰”。
这种精神上的打击,远比任何身体上的伤害,都要来得致命。
刁宝心满意足地整理了一下衣冠,在一众官员那复杂无比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含元殿。
他刚出宫门,就看到福伯带着侯府最华丽的八马大车,早己等候在那里。
旁边,还站着他那六十名千娇百媚的侍女,她们一个个手捧鲜花,翘首以盼。
“恭迎侯爷凯旋回府!”
福伯带头,上百号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声势浩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刁宝看着这副场景,心中的那点得意,瞬间膨胀到了顶点。
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皇宫的方向,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大哥!您对臣弟的再造之恩,臣弟永世不忘!”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情,
“臣弟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谁敢跟您作对,就是跟我李安过不去!”
他这番表演,自然是做给宫里那位看的。
做完戏,他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在众女的簇拥下,登上了马车。
“回府!”他意气风发地一挥手,“今天侯爷我大获全胜,心情好!晚上,府里开无遮大会!所有的烧刀子,都给我搬出来!不醉不归!”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逍遥侯府驶去。
而此刻,右相府内。
裴光庭回到家中,立刻就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粉碎。
名贵的瓷器,珍稀的古玩,在他狂怒的挥舞下,变成了一地碎片。
“竖子!竖子欺我太甚!”他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发泄了许久,才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他看着一地的狼藉,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管家,悄悄地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相爷,刚刚得到消息。逍遥侯府,今天又从逍遥酒坊里,拉走了整整二十万两黄金的盈利。”
裴光庭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又想起了刁宝在朝堂上,那副哭穷的样子。
“噗——!”
这位当朝右相,再也无法抑制住胸中的那口恶气,同样一口鲜血,喷在了面前的书案上。
他的脸,是真的被气肿了。
而此时的刁宝,正泡在他那温暖舒适的温泉池里,听着身边美人娇媚的笑声,喝着辛辣的烧刀子。
他拿起一颗晶莹的葡萄,懒洋洋地放进嘴里。
他觉得,这日子,真是太他娘的爽了。
至于右相的脸肿没肿,他一点也不关心。
他只关心,今天晚上,该让哪个侍女,来给他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