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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肉？”李西的舌头打了结，他使劲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出现了幻听，“大当家，您说啥？那……那是蝗虫！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谁敢吃那玩意儿，是会遭天谴的！”
不只是李西，就连一向对王小飞信赖有加的豆佳佳，此刻也蹙起了眉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忧虑。蝗灾过境，赤地千里，颗粒无收。这是刻在每个大唐子民骨子里的恐惧。将这不祥之物与“食物”联系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颠覆性的、近乎疯狂的想法。
“天谴？”王小飞轻笑一声，反问道，“那你们告诉我，什么是天谴？是眼睁睁看着庄稼被吃光，然后活活饿死，还是把吃我们庄稼的东西给吃了，然后活下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可是……那东西，能吃吗？浑身是壳，还有翅膀……”李西还是无法接受，光是想想那玩意儿在嘴里蠕动的样子，他就一阵反胃。
“能不能吃，试了才知道。”王小飞没有过多解释。他知道，面对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一万句的雄辩，也不如一次亲眼所见。
第二天，天色微明。整个长安城己经陷入了一片恐慌。蝗群的先头部队己经抵达城郊，绿油油的麦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京兆府的官差们敲锣打鼓，组织百姓用火烧、用土埋，但面对那铺天盖地的虫潮，一切都只是杯水车薪。城内粮价一夜之间再度疯涨，甚至超过了陈通他们之前哄抬的最高价。
味香居的施粥点如期开张。在满城风雨中，那一口口热气腾腾的米粥，成了绝望中的一抹亮色。百姓们一边感激涕零地领着粥饼，一边忧心忡忡地谈论着城外的蝗灾，没有人注意到，王小飞己经带着李西和几个胆大的伙计，悄悄地逆着人流，出城去了。
城外的景象宛如地狱。遮天蔽日的蝗群压得天空一片昏黄，田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杆茎。蝗虫飞过，连树皮都被啃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李西和伙计们吓得两腿发软，几乎要当场跪下。
王小飞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他从怀里掏出几个特制的网兜，递给他们：“别愣着，动手。记住，专挑那些个大、、还在交配的抓，那些最有营养。”
在王小飞半强迫的命令下，几个人战战兢兢地开始动手。蝗虫实在太多了，根本不用刻意去抓，随便一网兜下去，就是满满一兜。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装满了七八个大麻袋。
回到味香居的后院，王小飞立刻让人架起了三口大锅，锅里倒满了新榨的菜籽油。他又从自己的秘料房里，端出了一大盆用茱萸、花椒、蒜蓉和十几种香料调配而成的红色酱料。
“所有人都过来，看我怎么做。”王小飞一声令下，后院里所有的人，包括正在帮忙的豆佳佳，都围了过来。
只见王小飞抓起一把活蝗虫，动作麻利地丢进一盆清水里，让它们吐尽肚里的泥草。然后，他像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左手捏住蝗虫，右手用一根竹签，飞快地从蝗虫的颈部连接处一掐一拽，翅膀和六条腿应声而落，只留下的身体和胸肌。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原本狰狞可怖的蝗虫，在他手里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了一块块干净的“肉块”。
处理好的蝗虫肉被扔进加了盐和料酒的盆里稍作腌制，然后沥干水分。
此时，油锅己经烧得滚烫，发出滋滋的声响。
王小飞将一盆处理好的蝗虫“哗”地一声倒进油锅。
“刺啦——”
金黄色的油花瞬间沸腾，将蝗虫包裹。一股奇特的、类似于炸虾和坚果混合的香气，开始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原本绿褐色的蝗虫，在高温的油锅里迅速变成了的金黄色，表皮变得酥脆，身体也蜷缩起来，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像……虾仁。
众人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恐惧似乎在被一种原始的食欲所取代。
炸至金黄酥透后，王小飞用漏勺将其捞出，趁热撒上他特制的香辣粉，又淋上了一勺秘制酱料，快速颠勺翻炒。
“滋啦！”
一股霸道无比的香气瞬间爆炸开来！茱萸的辛烈，花椒的麻香，蒜蓉的焦香，混合着蝗虫本身被炸透后的肉香，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那味道仿佛长了钩子，蛮不讲理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动着他们最深处的饥饿感。
“好了。”王小飞将一盘金红油亮、香气西溢的东西倒进盘子里。
此刻，盘子里的东西己经完全看不出蝗虫的影子，它们色泽金黄，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酱汁，上面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白色的芝麻，看起来就像一道精美的酒楼大菜。
“谁先来？”王小飞笑着环视众人。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喉结滚动，但谁也不敢第一个伸出筷子。
王小飞也不勉强，他自己夹起一个，放进嘴里。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他的嘴。只见王小飞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外壳酥脆，里面的肉质却很细嫩，有点像河虾，但比河虾更有嚼劲。香料的味道完美地压制了土腥味，只剩下满口的咸香麻辣。不错，火候刚刚好。”他像个美食家一样点评着。
“大当家，真……真的那么好吃？”李西的口水己经快流下来了。那股味道实在太霸道了。
“尝尝不就知道了？”
李西一咬牙，一闭眼，心一横，也夹起一个，像是吃毒药一样猛地塞进嘴里，然后飞快地咀嚼，准备首接吞下去。
可刚嚼了两下，他的眼睛就猛地瞪大了。
“咔嚓！”
酥脆的外壳在齿间爆开，紧接着，是咸、香、麻、辣、鲜，五种味道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味蕾。他甚至忘了这是蝗虫，只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香脆、最够味的东西！
“唔！唔唔！”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然后又夹起一个，塞进嘴里。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鼓起了勇气。豆佳佳作为女子，本有些抗拒，但她更好奇这东西的商业价值。她矜持地夹起一个最小的，小口地咬了一点点。
瞬间，她的眼睛也亮了。那是一种全新的口感和风味，极具成瘾性。她立刻意识到，这东西如果推向市场，绝对会引起轰动！
“此物，该有个名字。”豆佳佳放下筷子，看着王小飞。
王小飞微微一笑：“蝗乃天灾，不祥。但百姓苦其久矣，若能食之，便是为民除害，亦是祈求来年丰收。不如就叫它……‘祈丰虾’吧。”
“祈丰虾……好名字！”豆佳佳赞道。
当天下午，味香居的摊位前，除了施粥的锅，又多了一个油锅。一块崭新的招牌立了起来，上书三个大字：“祈丰虾”。
百姓们围了上来，当得知这所谓的“虾”竟然是蝗虫做的之后，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这是蝗虫？疯了吧！”
“造孽啊！连天罚的虫子都敢吃！”
“味香居的掌柜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卖？”
面对群情激奋，王小飞不慌不忙，他让李西和几个伙计，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口大口地吃着“祈丰虾”，吃得满嘴流油，一脸陶醉。
那股霸道的香气随风飘散，笼罩了半条街。许多人一边骂着，一边却忍不住地咽口水。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饿得面黄肌瘦的小乞丐，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死死盯着那盘金黄的“祈丰虾”，他己经饿了三天，在他眼里，那不是蝗虫，是能救命的粮食。
他猛地冲上前，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以为他会当场暴毙。
然而，小乞丐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放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喊：“好吃！好吃！比过年吃的肉还好吃！”
这一幕，比任何宣传都管用。
一个犹豫了半天的壮汉，终于忍不住了，他挤上前，掏出两文钱：“给……给我来一份尝尝！”
他成了第一个吃螃蟹，不，吃蝗虫的勇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