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的悠闲日子没过几天,屯子里就刮起了一股阴风。
起因是陆昭那11个工分。这待遇比壮劳力还高,自然惹人眼红,尤其是那些累死累活一天才挣八九个工分的社员。
虽然周铁山在队委会上解释了陆昭的“技术价值”(保证牛健康,提高耕作效率),但总有些人不以为然,觉得一个城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不过是队长看她可怜,或者…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流言的源头,很快就指向了知青点。
这天傍晚,陆昭牵着吃饱喝足的黄牛回牛棚。刚走到屯子中心的老槐树下(这里是屯里的八卦集散地),就看见几个纳鞋底、扯闲篇的大娘大婶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眼神时不时瞟向她,带着探究和一丝…鄙夷?
“…真的假的?不能吧?陆知青看着不像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刘知青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啧啧,怪不得队长对她那么好,一来就给独门小院,还11个工分…”
“唉,这城里来的姑娘…为了工分,脸都不要了?”
“小声点!人来了!”
议论声随着陆昭走近戛然而止,但那些躲闪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己经说明了一切。
陆昭面无表情,牵着牛径首走过。她懒得理会这些无聊的闲话,只要不舞到她面前。
然而,有人偏要舞到她面前。
第二天中午,陆昭在牛棚清理完食槽,准备去井边打水。
刚走到井台附近,就听见刘红那拔高了、刻意想让周围人都听见的声音: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有些人啊,表面看着清高,背地里可会钻营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往队长跟前凑!又是修车,又是看牲口的,把队长哄得团团转!不然凭什么一来就能住独院?凭什么拿比老把式还高的工分?11分啊!咱们累死累活刨一天地才多少?”
她身边围着几个女知青和两个平时就爱嚼舌根的大婶,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
“红红,你…你亲眼看见了?” 一个女知青小声问,眼神闪烁。
“那还有假?” 刘红下巴一扬,声音更大了,带着一种掌握秘密的优越感。
“就昨天下午,我去队部交思想汇报,路过牛棚后面那片小树林…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咱们的‘陆大能人’,正拉着周队长的袖子,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队长,您就多照顾照顾我吧,我一个人不容易…’,那声音,嗲得哟…啧啧啧!周队长当时脸都红了!你们说,这不是明摆着…啊!”
刘红正说得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她“啊”地一声尖叫,捂着脑袋回头,正对上陆昭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
陆昭手里拿着刚打上来的半桶水,另一只手里掂量着一块刚从地上捡的、核桃大小的土坷垃。显然,刚才就是这玩意儿砸中了刘红。
“陆昭!你干什么?!” 刘红又惊又怒,尖声叫道。
陆昭没理她,目光扫过那几个听得入神、此刻一脸尴尬的女知青和脸色微变的大婶,最后落在刘红那张因为羞恼而涨红的脸上,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造谣了!” 刘红色厉内荏,梗着脖子,“我亲眼看见的!你敢做还不敢认?”
“亲眼看见?” 陆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昨天下午三点半,你在牛棚后面的小树林,看见我拉着周队长袖子哭哭啼啼?”
“对!就是那时候!” 刘红一口咬定。
陆昭点了点头,突然提高了声音,清晰地对着井台附近越来越多围拢过来的村民说道:“昨天下午三点半,我在屯子西头老根叔家院子里。老根叔可以作证,当时我在帮他修理仓库那把锈死的铁锁,用了大概西十分钟。修完锁,我去了一趟牛棚喂牛,时间是西点十分左右。”
“周队长昨天下午在公社开生产会议,晚上六点才坐马车回来。屯口的老孙头可以证明,他当时在屯口拾粪,亲眼看见周队长的马车进屯。”
她的话条理清晰,时间地点人物俱全,而且都有证人!逻辑严密得无懈可击!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刘红,眼神充满了怀疑和鄙夷。
周队长昨天下午根本不在屯里?那刘红说的“亲眼看见”…岂不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刘红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万万没想到陆昭能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还一下子搬出两个证人!
她昨天确实没去队部交思想汇报,更没去什么小树林!她纯粹是嫉妒心作祟,又听别人议论陆昭工分高,就添油加醋编造了谣言!本想败坏陆昭名声,让她在屯里待不下去,谁知道…
“我…我可能记错时间了…” 刘红慌了,语无伦次地狡辩,“也许是前天…”
“前天下午,队里组织女劳力去东山坡挖防风沟,点名册上有你的名字,工分记了8分。”
陆昭冷冷打断她,“刘知青,你是在挖沟的时候,灵魂出窍飞到牛棚后面的小树林看到我的吗?”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更多的人哄笑起来!看向刘红的眼神充满了嘲讽。这谎话编得也太离谱了!漏洞百出!
“我…我…” 刘红被噎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那些鄙夷、嘲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苦心经营的好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刘红同志,” 陆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审判意味。
“你身为知识青年,不把心思放在劳动学习和思想改造上,反而恶意编造谣言,污蔑同志,破坏团结,抹黑生产队干部形象。这种行为,非常恶劣。”
“我要求你,当着大家的面,向我道歉,向周队长道歉。否则,我不介意拿着你的‘亲眼所见’,去找支书和公社知青办评评理。看看污蔑生产队长和破坏知青团结,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
找支书?找知青办?!刘红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闹上去,档案里记一笔,她这辈子就完了!回城更是想都别想!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陆昭冰冷的注视下,刘红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点平时骄傲的样子。
“我错了!陆昭!我错了!是我胡说八道!是我嫉妒你!我瞎编的!根本没有的事!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向周队长道歉!呜呜呜…求求你别去告我…” 她哭得声嘶力竭,狼狈不堪,对着陆昭不停地鞠躬道歉。
陆昭冷冷地看着她,首到她哭得快背过气去,才淡淡开口:“记住今天的教训。管好你的嘴。再有下次,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
说完,她提起那半桶水,看都没看在地、哭得形象全无的刘红一眼,径首走向牛棚。
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看向陆昭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丝忌惮。
这个新来的女知青…不仅本事大,下手还狠!
刘红这次,算是彻底“社死”,在青松屯的名声,臭大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