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腾腾的玉米面糊糊(王婶家小子送柴火时顺带捎来的),就着空间里最后一点压缩饼干,勉强填饱了肚子。
冰冷的土炕在柴火的烘烤下,终于有了一丝暖意。陆昭裹着王婶后来又送来的一件半旧却厚实的棉坎肩(据说是她家小子穿小的),坐在炕沿上,思考着下一步。
工分,是这个年代农村的硬通货,关系到口粮和生存。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
但像其他知青一样下大田?开荒?刨冻土?那高强度、低效率的体力劳动,绝不是她想要的“养老”生活。
她需要一份相对轻松、自由,最好能发挥她“特长”(或者说,利用空间便利)的活计。
”正思索着,院外传来周铁山洪亮的嗓门:“陆知青!收拾得咋样了?”
陆昭起身开门。周铁山裹着厚厚的军绿棉大衣站在院门口,手里还拎着个小布袋。
他身后跟着昨天那个眼镜男知青张建军,张建军手里拿着纸笔,看样子是来登记的。
“周队长。” 陆昭让开身。
周铁山走进小院,打量了一下。窗户钉上了厚帆布,屋里打扫过,炕也烧上了,虽然依旧破败,但总算有了点人气。
“嗯,收拾得挺利索!陆知青是个利落人!” 他赞了一句,把手里的布袋递过来,“给,这是队里先借你的,五斤苞米面,还有一床旧被褥,棉花有点硬了,但总比没有强!”
“谢谢队长。” 陆昭接过,心里记下这份人情。
“这位是张建军,也是知青,负责咱们屯知青的登记和联络。” 周铁山指了指张建军。
张建军扶了扶眼镜,对陆昭友好地点点头:“陆昭同志,你好。昨天多亏你了。” 他态度很客气,带着读书人的斯文。
“张同志。” 陆昭也点点头。
“陆知青啊,” 周铁山搓着手,进入正题,“你看这安顿也差不多了,今天…是不是该上工了?队里正缺人手呢!秋收扫尾,还得准备过冬的柴火,活计不少。”
来了。陆昭神色平静:“周队长,我身体不太好,干不了重体力活。”
她指了指自己瘦削的身板,这倒不是完全说谎,原主这身体底子确实亏空得厉害。
“这…” 周铁山看着陆昭那小身板,也皱了皱眉。
昨天修车是露了一手绝活,但下地干活可是实打实的力气活,这姑娘看着风大点都能吹跑,确实够呛。可知青不下地干活,还能干啥?
旁边的张建军也面露难色。
陆昭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笃定:“不过,我懂点兽医,也会伺候牲口。我看咱们屯牛棚那边,人手好像不太够?”
青松屯地处山区,耕地少,山地多,主要靠牛耕和运输。
屯里有个不大的牛棚,养着七八头黄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负责放牛和照料牛的是屯里的老鳏夫孙瘸子,年纪大了,腿脚又不便,一个人确实有些吃力。而且牛棚的卫生状况…
昨天陆昭路过时瞥了一眼,气味相当感人。
周铁山眼睛一亮:“兽医?你会伺候牲口?” 这可是稀缺人才!
屯里牲口要是有个头疼脑热,都得跑几十里地去公社兽医站,耽误事不说,花钱还多!
“懂一些。” 陆昭没把话说满,“至少,保证牛棚干净卫生,减少疫病,让牛膘肥体壮,拉车耕地更有力气,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周铁山的心窝子!牲口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尤其是牛,耕田拉车都指着它!牛要是养得好,工效能提高一大截!
“陆知青,你…你真有这本事?” 周铁山呼吸都急促了。
“周队长可以考考我。” 陆昭语气平淡,“比如,牛棚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周铁山挠挠头:“孙瘸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清理不及时,味儿大,冬天还好,夏天苍蝇蚊子多,牛也爱闹毛病…”
“牛粪堆积发酵,产生大量氨气和有害菌,不仅气味难闻,刺激牛的眼睛和呼吸道,更容易滋生寄生虫和引发腐蹄病。” 陆昭接口道,语速平稳,带着一种专业感。
“解决的办法,一是勤清理,粪尿分离,牛粪及时运出堆积发酵做肥料;二是定期用生石灰或草木灰消毒地面和墙壁;三是保证饮水清洁,水槽定期刷洗;西是合理搭配草料,光吃干草不行,最好能掺些豆饼或盐砖补充营养,冬天尤其要注意保暖通风…”
她侃侃而谈,从牛棚卫生讲到饲料配比,从常见病预防讲到简单的外伤处理(比如牛打架顶破皮怎么应急包扎),条理清晰,深入浅出,听得周铁山和张建军一愣一愣的!
有些名词他们听都没听过,但听起来就感觉特别有道理!
尤其是陆昭提到用某些常见的草药(比如车前草、蒲公英、艾草)煮水给牛喝,可以预防拉稀和口蹄疫时,周铁山眼睛都首了!这些玩意儿漫山遍野都是啊!一分钱不用花!
“停!停!陆知青!” 周铁山激动地一拍大腿,“别说了!我信了!就凭你这番话,比公社兽医站那老王头说得都明白!这牛棚的活,交给你了!”
成了!陆昭心中一定,但面上依旧平静:“周队长,我的意思是,协助孙大爷,负责放牛和牛棚的日常管理。工分怎么算?”
“工分好说!” 周铁山大手一挥,“放牛这活儿,本来一天是8个工分(标准壮劳力一天10分)。你要是能把牛棚管得像你说的那么好,让牛少生病,多长膘,多出力!我给你…给你按壮劳力的最高分算!一天10分!不,11分!你看咋样?” 他生怕陆昭不答应,主动加码。
一天11分!这比下地干重活的女劳力(一般8-9分)还高!张建军在一旁听得都有些咋舌。但想想陆昭展现出的“技术”价值,似乎又很合理。
“好。” 陆昭干脆利落地点头,没有丝毫讨价还价。
“不过我有个条件。放牛时间由我安排,只要保证牛吃饱,不耽误队里使用。其他时间,我要打理牛棚卫生和做预防工作,可能需要用到一些东西,比如生石灰、铁锹、扫帚,还有…进山找草药的自由。” 她需要自由行动的时间来探索空间、改善生活。
“没问题!都依你!” 周铁山爽快答应,“工具牛棚都有!生石灰队里仓库有,我让老根叔给你拿!进山…只要别跑太深,注意安全就行!孙瘸子那边我去说,他巴不得有人帮忙呢!”
一场“谈判”,三言两语搞定。陆昭凭借过硬(且超越时代)的“技术”,成功拿下了一份工分高、相对自由、还能合理摸鱼(进山)的“美差”——光荣的放牛娃!
“那就这么定了!陆知青,你今天先歇着,熟悉熟悉!明天正式上工!牛棚就在屯子东头,挨着打谷场,好找!”
周铁山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心情舒畅,“建军,给陆知青登记上!工种…嗯,就写‘畜牧管理员’!” 他觉得放牛娃这称呼配不上陆昭的“技术”。
张建军连忙在登记本上记下,看向陆昭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佩服。
这姑娘,不声不响的,本事可真不小。
周铁山和张建军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昭关上门,回到依旧冰冷但总算有了点热乎气的土炕边坐下。
她拿起炕桌上那个装着红烧肉的搪瓷缸子,又吃了一块。浓郁的肉香在口中化开。
放牛娃?畜牧管理员?
听起来…还不错。
至少,比顶着寒风刨冻土强多了。
这“养老”生活的第一步,开局良好。
她看向窗外被帆布遮挡、透进来的微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