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在陆沉渊身后轻轻合拢,那一声微响,却如同沉重的闸门落下,将秦渺彻底隔绝在由谎言、冰冷和死亡构筑的囚笼里。
空气中残留的冷冽雪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缠绕着她枯槁的脖颈,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陆沉渊最后那句冰冷的宣告——“秦志远的病情恶化了”
——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父亲!那个被陆沉渊亲口宣判“必须死”、含冤莫白的父亲!
他的生命,也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了吗?
“不……爸……”秦渺无意识地喃喃着,声音嘶哑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
巨大的恐慌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绝望如同最深的寒潮,从她空荡的小腹深处汹涌地席卷全身!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彻底掏空的、暴露在冰原上的破败口袋,寒风正从每一个破洞疯狂灌入,带走最后一点微弱的体温。
手心里,那个被汗水浸得微湿、紧紧攥着的小小纸团,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这是小刘……那个唯一对她流露出同情的护士……冒着巨大风险塞给她的!是什么?
是母亲临终前的遗言?还是……关于父亲?或者……是更可怕的东西?
巨大的好奇和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本能,压倒了蚀骨的恐惧。秦渺的身体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蜷缩起身体,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冰冷的被褥里,形成一个相对封闭、不易被窥探的空间。
插着输液针头的手因为用力而传来刺痛,她却浑然不觉。
病房里死寂无声。只有心电监护仪那规律的、冰冷的“嘀嘀”声,如同生命的倒计时,清晰地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泻下,在她枯槁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她屏住呼吸,竖着耳朵,捕捉着门外走廊里最细微的声响。
确认没有任何脚步声靠近,她才用那只没有输液、冰冷僵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颤抖着,一点一点地展开那个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纸团。
纸张很薄,是医院里常见的便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极其细小的字迹,显然是仓促间写就,笔画有些凌乱,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秦渺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强迫自己集中涣散的精神,借着惨淡的灯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细小的文字:
秦小姐:
我知道现在告诉你这些很残忍,但阿姨临终前抓着我的手,一首念着你的小名,眼睛望着门口……她没等到你。她走得太苦了!我不能看着她和你父亲都这样不明不白!
我是新来的,本不该多嘴。
但照顾你母亲时,偶然听到林医生和张律师在走廊压低声音争吵。
林医生好像很生气,质问一个人为什么还不销毁“老档案室”的东西,说“万一被翻出来就完了”。
另一个人说“那批东西太杂,当年经手的人多,还没完全清理干净,需要点时间”,还说“秦志远的案子关键就在那份原始评估报告和转账记录的复印件上,原件早就没了,复印件也锁在最里面,一般人找不到”。
林医生声音更急了,说“锁着也不行!陆总说了,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留!尤其是涉及当年‘宏远’并购案和‘志远科技’破产评估的原始文件!必须彻底销毁!秦渺那女人现在像疯狗一样,万一……”后面声音更小了,听不清。
我不知道“宏远”和“志远科技”是什么,也不知道“老档案室”在哪里。
但“秦志远”、“原始评估报告”、“转账记录”、“复印件”、“销毁”……这些词可能对你有用!
尤其是林医生提到你名字时那种语气!
阿姨走了,我帮不了她。但我不想你和你父亲也……这也许没用,也许我理解错了。但万一……万一这里面真有能帮你父亲的东西呢?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千万小心!别相信林医生!
—— 别放弃!
宏远并购案!
志远科技!
原始评估报告!
转账记录复印件!
销毁!
陆沉渊的意思!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秦渺混乱而绝望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炸得灰飞烟灭!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汹涌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心防!林哲和张启明的密谋!陆沉渊冷酷无情的命令!父亲公司破产的关键证据!那份被锁在某个“老档案室”、尚未被完全销毁的、能证明父亲清白的原始文件复印件!
原来如此!
原来父亲的冤案,秦家的倾覆,真的是一场由陆沉渊一手导演、精心策划的掠夺和陷害!所谓的“经济犯罪”,根本就是栽赃!那份“原始评估报告”和“转账记录”,就是伪造证据、构陷父亲的关键!
一股巨大的、被欺骗的滔天怒火混合着蚀骨的仇恨,如同火山熔岩般,瞬间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爆发、奔涌!烧得她浑身滚烫!烧得她眼前一片血红!
“啊……”她痛苦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仇恨而剧烈地颤抖着,牵扯着小腹空荡的伤口,带来一阵紧过一阵的、令人心悸的剧痛!
手心里的纸条,那细小的字迹,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仇恨和冰冷的希望!
证据!
能翻案的证据!
就在某个“老档案室”里!尚未被完全销毁!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极其微弱却无比刺目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心中无边的黑暗和绝望!
母亲临终前绝望的眼神,父亲在冤狱中憔悴的身影,孩子化为血水的痛苦,自己身体被反复摧残的屈辱……所有的痛苦和仇恨,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和反击的出口!
活下去!
不是为了做陆沉渊的生育工具!
是为了拿到证据!
是为了撕开陆沉渊伪善的假面!
是为了替父母讨回公道!替那个无辜的孩子讨回公道!
替自己被践踏得粉碎的人生讨回公道!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仇恨和希望共同点燃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在她枯竭的身体里爆发!
这股力量如此强烈,甚至暂时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她猛地攥紧了那张小小的纸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带血的月牙痕!
枯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剧烈地颤抖着!
她不能死!
她必须活下去!
必须离开这座医院!离开陆沉渊的掌控!
必须找到那个“老档案室”!拿到那份该死的证据!
这个念头如同最坚定的磐石,瞬间在她濒临破碎的灵魂深处扎根!她眼中那长久以来的死寂和空洞,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瞬间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着仇恨火焰的决绝光芒!那光芒锐利、冰冷、带着不顾一切的毁灭气息!
就在这时——
“呃啊——!”
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钢刀疯狂绞动般的剧痛,猛地从小腹深处那空荡的伤发出来!如同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狠狠地撕扯、翻搅!剧痛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猝不及防!瞬间抽干了她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
“噗——!”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粘稠液体,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从她双腿间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裤和身下的床单!
剧痛!比大出血时更猛烈、更尖锐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她的小腹里疯狂地穿刺、搅拌!
“啊——!!!”秦渺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身体因为剧痛而猛地弓起,如同煮熟的虾米!
她双手死死地捂住剧痛的小腹,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翻滚!
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她的全身!身下温热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迅速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一片更大、更刺目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血泊!
巨大的痛苦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血泊中迅速滑向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坠入无边黑暗之前,秦渺涣散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手心里那张被她攥得变形、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承载着最后希望和复仇火焰的纸条!
以及……病房门口被猛地推开、冲进来的护士小刘那张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
剧痛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复仇之光。
但那张染血的纸条,如同地狱归来的契约,己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无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