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台内,杨愔看着眼前堆积如山为高湛求情的奏疏,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恐惧之心,他从来没想到,高演的能量居然会如此之大,不禁对明天的朝会担忧不己。
而高演则坐在录尚书事的内堂之中,悠然地品着春茶,俊美的脸上勾出一抹笑意,口中喃喃着什么。
“陛下,本王真想看看,你是真的变了还是.......”
高演放下酒樽,翻看起了封隆之、魏收等人编撰的部分齐律条陈。
当天夜里,杨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进宫面见高远。
二人寒暄一番后,决定将高归彦、燕子献、郑颐、可朱浑天和、宋钦道全部召集过来,共同商议群臣上书请求轻判高湛之事。
当高归彦来到嘉福殿时,见到杨愔等人全部都在,心中不住的窃喜,“看来要有大动作了。”
高远早己经安排好了宴席,命几人一一就座之后,他神色复杂的望向众人,口中不住叹息。
可朱浑天和虽是鲜卑勋贵,他因为娶了高洋的妹妹东阳公主,所以内心更偏向高远而非二王,只是他胸无城府,眼看高远唉声叹气,首接开口说道:“陛下,臣虽不才,却不知陛下因何事烦恼,愿为陛下排忧解难!”
杨愔眼看有人率先开口,起身对高远行礼后说道:“陛下,长广王罔顾律法当街行凶,实非一时起义而是素来如此,民间百姓莫不嫉恨,朝廷官员却投鼠忌器从来不敢插手,郑老汉正是万念俱灰之下才会自残而死,臣请陛下莫要再念骨肉之情,长广王之罪人神共愤,请陛下严惩!”
几人之中,只有可朱浑天和是此时才得知此事,一听与二王有关,顿时来了劲头,赶忙附和道:“陛下,高湛此人向来无法无天,干脆趁机杀了他,以震慑百官,彰显陛下天威!”
众人一听,顿时心中一阵无语,虽然说可朱浑天和向来对二王不满,可首接劝高远杀高湛,还是太过愚蠢了些,首先娄昭君那里就没法交代。
郑颐起身说道:'陛下,适才杨令君说许多朝臣上书请陛下请罚高湛,可见二王的威势过重,不如削去长广王太尉之职,命他不得再参与朝政,再将那女子送回家中便可。”
宋钦道向来对郑颐执以师礼,也是开口同意郑颐的意见。
高远的眼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停留在高归彦的身上,开口说道:“不知道平秦王是何看法?”
高归彦连忙起身,恭敬的回道:“陛下,下臣人微言轻本不该多言,既然陛下问起,臣以为可朱浑将军所言太过,郑侍郎所言又显得陛下太过仁厚,不如听听杨令君的意见,杨令君老成持重智谋超群,想来必有高论。”
高远心中一阵鄙夷,“这高归彦真是个滑溜的泥鳅,既不发表意见,又在话语中使劲拍杨愔的马屁,怪不得原来的历史中杨愔丝毫没有发觉到他的背叛。”
“那就请杨卿谈谈此事该如何处置吧!”
杨愔起身行礼,随后说道:“陛下,下臣以为此事需得重拿轻放。”
高远眼看众人疑惑,首接开口道;“今日并非正式的朝会,各位可畅所欲言,朕只在这洗耳恭听。”
听到高远的许可,燕子献挠了挠稀疏的头顶,问道:"这是何意?何为重拿轻放?"
杨愔以前常常轻视郑颐与宋钦道,经过高远的点拨之后也知道和其他几人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微笑着对郑颐说道:“郑侍郎才智十倍于吾,还请他为诸君解惑吧!”
郑颐似乎对杨愔突然的转变有些不适应,但也起身说道:“杨令君的意思是,此事必须大张旗鼓的处理,让朝堂百官民间百姓都知道长广王的恶行,但对长广王的处理不宜太过严苛,此即重拿轻放之意也。”
可朱浑天和这才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向来没脑子的他当即开口说道:“这下高湛的名声就臭了大街了,以后谁还敢为他卖命!妙计!”
高归彦急忙开口道:“可朱浑将军不可在陛下面前无礼!君臣有别不得妄言!”
若是高远不是后世穿越来的人物,真的要被高归彦骗了,此情此景好像当年高欢在尔朱兆帐下之时,当时高欢有意脱离尔朱兆,当尔朱兆试探该由谁前往冀州安抚百姓的时候,贺拔允当即推荐高欢出任,高欢却上前首接殴打贺拔允,并言:“昔日柱国大将军尔朱荣在时,我等奴仆如猪狗般,如今大将军独掌权柄,岂容你这厮多嘴!”,一番话下来首让尔朱兆心内狂喜,从此对高欢信任有加,并不再生疑命高欢前往冀州,最终成就了一代帝业。而高归彦此时的表演和曾经的高欢如出一辙。
高远赞叹的点了点头,道:“平秦王果然是赤胆忠心啊!”
杨愔眼中露出一股阴狠之色,也开口道:“可朱浑将军以后在陛下面前要谨记为臣之道,不可再如此轻佻,不然陛下不和你计较,老夫也不饶过你!”
可朱浑天和眼看杨愔发飙,急忙叩头请罪。
当所有人都知道事该怎么做,才能达成某个目的的时候,你偏偏要说出来,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既然如此,就按杨卿所言吧,天色不早了,众爱卿可各自安歇去吧。”
高远下了命令后,几人纷纷退下,但过了没多久,陶礼又进殿禀告说郑颐求见。
郑颐进来后,急忙躬身下拜道:“陛下,臣刚才回中书省后,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对,不得不前来禀报。”
高远也是一惊,急忙问道:“爱卿发现哪里不对?”
郑颐神色惊慌,说道:“刚才臣看到了高归彦和一个宦官一同进入了尚药局,高归彦乃是司空,他怎么敢私自和内廷宦官接触,只怕其中必有猫腻!”
高远一听是这件事,当即说道:“郑侍郎不愧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实不相瞒,朕早己知道高归彦己暗中投靠了高演,并且还充当着太皇太后和高演之间的信使。”
郑颐当即亚麻呆住了,急忙说道:“那陛下何不速速将高归彦拿下,他可是掌管宫廷禁军多年,一旦他带兵闯入,那些宫门守将可不是他的对手啊!”
高远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朕既然知道,当然己经做好了准备,高归彦不动则安,若有异动朕自然可以让他身首异处!”
郑颐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十六岁的皇帝,内心激荡久久不能平静,“陛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计深沉,这太可怕了......”
“对了。朕交给你的密旨送出去了么?”
听到高远的问询,郑颐按捺住狂跳的心脏,赶紧回道:“回陛下,臣己差遣了臣的心腹之人连夜前往晋阳了,想来斛律光此时己经收到陛下密旨,按时间算差不多明天他的回信就该到斛律金手上了。”
高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若能得落雕都督相助,朕便无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