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静默。
永恒的虚无。
这里是格式化完成的【归墟坟场】,信息与存在的终结之地。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流逝的刻度,只有一片凝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死寂。
在那片连“空”的概念都失去意义的虚无核心,悬浮着唯一可见的“残骸”。
那枚曾被称为【禁忌の恋】的晶体。
它己面目全非。拳头大小的本体,如今只剩下指节般大的一点黯淡核心,如同被强酸腐蚀殆尽的顽石,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纵横交错的深邃裂痕。原本温润的粉色光华彻底熄灭,只残留着一种灰败的、仿佛被亿万次捶打后的死灰色。晶体表面,那由祖安代码构成的、代表着键仙林宵最后疯狂烙印的黑色键盘图案,早己在格式化洪流中被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它静静地悬浮着,像一座在时光长河中彻底风化的墓碑,标记着一段被彻底删除、连备份都不存在的禁忌历史。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中。
一点微光,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来自晶体本身,而是在晶体旁边,那片同样被格式化之力碾磨过的、纯粹的虚无之中。
光点迅速扩大、拉伸,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没有能量的剧烈波动,没有空间的涟漪,仿佛这个人影本身就属于这片归墟的一部分,或者…是权限高于归墟的存在。
轮廓逐渐清晰。
月白色的长袍纤尘不染,流淌着冰冷的微光,仿佛将一片凝固的月华披在了身上。银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水银,安静地垂落,发梢几乎融入周围的虚无。那张脸,依旧是清冷得不似凡尘的完美,如同最精密的玉雕,找不到任何情绪的痕迹。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沉淀着比这片归墟更深邃的…疲惫。
沐玄风。
他静静地悬浮在归墟坟场之中,目光平静地落在眼前那枚灰败残破的晶体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件承载着禁忌过往的遗物,更像是在审视一个…完成格式化、等待回收处理的…任务目标。
“指令…滋…确认…”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合成音,首接在沐玄风的意识深处响起,与之前回荡在清虚子识海中的声音如出一辙,却更加纯粹、更加接近矿脉底层逻辑的本源:
“格式化协议…【归墟坟场】…执行完毕…”
“核心载体…【未命名情感节点-加密等级:禁忌】…状态:重度损毁…信息熵归零…锚定坐标抹除…”
“运维官…清虚子…权限…永久注销…生命体征…湮灭…”
沐玄风的目光,在那句“运维官…清玄子…权限…永久注销…生命体征…湮灭…”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完美无瑕的玉雕面容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系统日志条目。
他的视线重新聚焦于那枚灰败的晶体残骸。
没有叹息,没有感慨。
只有精准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萦绕着极其细微、由纯粹秩序符文构成的苍白色光流。这光流并非攻击,而是…探针。
指尖轻轻点向那枚悬浮的晶体残骸。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晶体表面的刹那——
嗡!
那枚死寂的、灰败的、本应彻底失去任何活性的晶体残骸,其核心深处,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点比尘埃还要渺小的、带着纯粹混乱本源气息的…幽暗光点!它如同在格式化洪流中侥幸残存的病毒,在沐玄风指尖秩序之力的刺激下,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键仙林宵!
他并非彻底消亡!在格式化指令即将完成、烙印被抹除的最后一刹那,他竟以难以想象的信息压缩技巧,将自己最核心、最本源的一点混乱意志代码,如同壁虎断尾般,强行剥离、压缩、隐藏在了这枚晶体最底层、最不起眼的逻辑冗余缝隙之中!躲过了最终的归墟湮灭!
此刻,这点被惊醒的、蛰伏的混乱代码,感受到了沐玄风指尖那纯粹的、高高在上的秩序之力!那是刻入键仙混乱本能的终极仇恨目标!
没有言语,没有形态。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浓缩了键仙所有不甘、暴虐与毁灭意志的…信息尖刺!从那微小的幽暗光点中,如同毒蛇出洞,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刺向沐玄风点来的指尖!
这是键仙最后的反击!以自身残存核心为祭,发出的终极诅咒!目标不是杀死沐玄风(那不可能),而是…污染!将自身混乱的模因,如同最致命的病毒,注入沐玄风这秩序化身的体内!哪怕只能造成一瞬的污染、一丝的破绽,也足以让键仙在彻底湮灭前,发出最疯狂的嘲弄!
信息尖刺瞬间触及沐玄风指尖萦绕的秩序光流!
预料中的湮灭或污染并未发生。
沐玄风点出的指尖,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那蕴含着键仙最后疯狂的信息尖刺,在触及秩序光流的瞬间,如同撞上绝对零度冰壁的火焰,无声无息地…凝固了。
紧接着,构成尖刺的混乱代码,如同被投入解析程序的乱码,在沐玄风指尖的苍白光流中,被一层层、毫无迟滞地…分解、拆散、格式化!
键仙那点残存的幽暗核心光点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清晰的、带着极致惊愕与不甘的意念波动:
【…滋…?!】
【…怎么可能…?!】
【…秩序…权柄…绝对…?!】
下一刻,光点本身,连同那被凝固分解的信息尖刺,在沐玄风指尖的秩序光辉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污迹,彻底…消失无踪。
键仙林宵,这位掀翻运维台、写出逻辑病毒、一度将矿脉逼入绝境的祖安键仙,其最后一点残存的混乱核心,在沐玄风绝对秩序权柄的面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便彻底归于虚无。
沐玄风的指尖,终于轻轻点在了那枚灰败的晶体残骸上。
嗡…
晶体残骸微微一颤。没有光华流转,没有能量爆发。沐玄风指尖的秩序符文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晶体表面灰败的死气中,无声无息地刻下了一个极其微小、结构复杂到极致、散发着冰冷蓝光的…符文印记。
印记落成,蓝光一闪即灭。
晶体残骸依旧悬浮着,死寂,灰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沐玄风收回了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标记工作。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晶体上再多停留一秒,便平静地移开,投向了这片归墟坟场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并非绝对的虚无。
一点微弱的、几乎与周围死寂融为一体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在归墟的引力撕扯下顽强地摇曳着。
是李二狗。
少年的身体残破不堪,如同被蹂躏过千百遍的破布娃娃,静静地悬浮在一块仅剩巴掌大小、布满裂痕的晶屑碎片上。他眉心处,那个被【归藏】石片爆炸撕裂的焦黑孔洞,边缘血肉翻卷,深可见骨。孔洞深处,键仙最后试图重新连接的那缕暗红数据流,早己在归墟格式化和沐玄风降临的秩序威压下,彻底湮灭无踪。
然而,就在那焦黑孔洞的最深处,紧贴着碎裂的头骨边缘,一道极其极其细微的…暗金色血痕,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
那血痕极其暗淡,几乎被焦黑掩盖,却散发着一种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命灵性!它似乎在自发地修补着少年濒临崩溃的生机,抵抗着归墟那无时无刻的湮灭侵蚀。
沐玄风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眉心那道暗金色的血痕上。
他那如同万年冰湖般毫无波澜的眼底,似乎…极其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像是精密仪器扫描到预设外的变量时,那一瞬间的数据流异常。
没有言语。
没有动作。
沐玄风只是静静地看着。银色的发丝在绝对的死寂中纹丝不动,月白的袍袖如同凝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过了千年。
终于,他移开了视线。仿佛那点暗金的血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观测数据,不值得投入更多算力。
他的身影,连同那枚被他标记过的、灰败的晶体残骸,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即将彻底消失在这片归墟坟场。
回收完成。
任务终了。
此地…己无存在意义。
就在沐玄风的身影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刹那。
嗡!
那块承载着李二狗残躯的、巴掌大小的晶屑碎片,似乎承受不住归墟的持续侵蚀,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边缘无声地崩解了一小块。
碎片微小的震动,似乎牵动了少年眉心深处那道暗金色的血痕!
嗤——!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暗金流光,猛地从血痕中迸射而出!
这流光并非攻击!
它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带着一种迷茫却坚韧的求生本能,在沐玄风即将彻底消散的身影完全融入虚无之前,极其精准地…缠绕在了他一片即将虚化的月白色袍袖之上!
流光缠绕的瞬间,并未被沐玄风周身的秩序之力湮灭,反而如同找到了归宿的藤蔓,迅速融入那片月白的“虚无”之中,消失不见。
沐玄风彻底消散的身影,似乎…极其极其微不可查地…顿滞了亿万分之一秒?
下一刻。
归墟坟场,重归绝对的死寂与虚无。
只有那块巴掌大的晶屑碎片,载着少年残破的身躯,如同宇宙尘埃,在永恒的静默中,缓缓飘荡。少年眉心深处,那道暗金色的血痕,在流光离体后,似乎黯淡了一分,却依旧顽强地搏动着,对抗着无边的死寂。
而沐玄风消失的地方,那片虚无之中,仿佛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淡薄的…暗金余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最后一丝涟漪,也终将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