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破茧
钢爪撕破空气的尖啸到了顶点。
残片边缘拖拽的幽蓝电弧几乎燎过江屿白垂下的发丝。003的胸腔核心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就在钢爪携着千钧之力即将吻上那片覆盖着疯狂冰棱的惨白脊背时——
嗡！
一声极其低沉的、如同巨鲸在冰海深处发出震颤的嗡鸣！
缠绕在江屿白左臂、正与黝黑天钉激烈缠斗的那些深蓝色冰棱……骤然爆发！不再是缓慢地攀爬、覆盖！像亿万根被激怒的冰蛇从沉眠中苏醒！所有生长中的、僵持着的冰棱瞬间暴起！狂野地向着空中、向着扑来的钢爪疯狂滋生、分裂！速度之快，在昏暗光线下拉出一道模糊的蓝色冰幕！
不是盾！
是……反噬的荆棘森林！
最前端的数十根冰尖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海掠食者，以近乎违背物理规律的急速逆卷而上！尖锐的冰晶棱刺精准无比地在残片与钢爪本体连接处炸开！没有金属撞击的巨响，只有一连串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嚓——嗡！的声音！
是纯粹极寒的咬合与高频破碎的叠加！
裹挟着毁灭力量的金属残片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还在疯狂生长的幽蓝冰花！残片的动能被突如其来的极寒侵蚀和密集冰晶撞击生生截断！003砸落的手臂轨迹陡然出现一丝肉眼可见的凝滞、迟滞！
巨大的机械臂还在怒吼着下压，核心红光疯狂频闪，试图碾碎这些脆弱的障碍。但冰棱们……活了！它们在破碎中增生，在增生中破碎！每一次碎裂都绽放出更多更细密的冰刺，死死啃噬着钢爪的关节缝隙和液压管路表面！冰冷的蓝白色雾气顺着接触点嗤嗤升腾！
钢爪……被瞬间冰封、迟滞的动作……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死亡空隙！
冰渊指令
“嘶——！”安珀倒抽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不是因为那骤然爆发的诡异冰障，而是因为……脚下！
灯塔再次剧震！如同被地底窜出的冰龙狠狠咬住脚踝！刚才被巨大承重梁倒塌掀起的、混杂着蓝色数据流光的烟尘冰雾还未来得及散开，又一次更加剧烈的、从下至上的猛烈冲击波如巨锤般敲中所有人的脊椎！
地下！地基！那钻头般的地基勘探弹……撞上了硬骨头？还是……撕开了核心？
整个塔身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漫长而痛苦的金属扭曲呻吟！倾斜了！毫无预兆地向左……倾斜！
安珀身体猛地失去平衡！整个人被离心力狠狠甩向旁边！左肩重重撞在冰冷的柱状金属服务器残骸上！剧痛！但这剧痛瞬间被更大的惊骇取代——她刚稳住身形，抬头就看到那只被诡异冰荆棘啃噬拖住的003钢爪，在塔身倾斜带来的附加力矩和内部狂暴动能的驱使下，轨迹偏移！砸向江屿白后背的路线一歪……致命的爪尖……竟……径首扫向蜷缩在角落的蓝星漪！
“星漪——！！！”安珀的声音变了调。身体比脑子更快！她根本没去看坑中心那瞬息万变的鬼爪寒冰对抗！视线锁死的只有那个在尘埃冰雾中蜷缩的、手腕还诡异地伸着、指尖幽蓝闪烁的纤细身影！
距离！角度！那铁爪的横扫速度……躲不开！
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她那只冻得发麻、几乎失去知觉的左手猛地插入腰间一个特制的防寒口袋！出的不是枪！是一枚只有试管大小、通体银灰色、头部带着尖锐撞针引爆器的圆筒！
一次性高压液氮浓缩冲击单元！ 给大型液压关节速冻用的！库存就这一根保命的！
想也没想！她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在塔身剧烈倾斜中根本站不稳！完全凭借本能和多年在极限环境里锻造出的肌肉记忆！身体前扑，像个疯狂的投掷手！那枚小小的银灰色圆筒脱手飞出！
不是首线！塔在歪斜！空气里布满乱流！圆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极其危险、被风拉扯的弧线！
方向……正是003那还在疯狂喷吐着橘红乱光、被防护板破口暴露出来的……胸腔核心处理器球体！
“老子给你……降温！！！”
数据流亡
劳伦斯感觉自己像一个掉进冰河、被水流裹挟冲向下游的稻草人。
灯塔在倾斜。脚下扭曲的金属地板发出呻吟。头顶不断传来承重结构断裂崩解的巨响。整个空间都在扭曲旋转。
他的老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但他浑浊的眼球，如同生锈的齿轮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扳动，死死地、固执地锁在倒塌的数据柱区域！
那些曾经流溢着数据的蓝色管线断裂着，像失去了生命的章鱼触手，在弥漫的冰尘和震荡中无力地摇摆。大部分己经熄灭。但在最深、结构最复杂的核心位置，几簇顽强挣扎的幽蓝数据流光仍在断口处明灭！如同被斩断头颅的蛇还在本能抽搐。
那是……种子！是这该死试验场里最核心秘密的一角残骸！
“文件……坐标……”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被周遭崩塌的噪音彻底吞噬。身体佝偻着，对抗着倾斜的地板和飞溅的碎冰，像个固执的老矿工扑向最后的矿脉。布满冻疮的手指再次狠狠按向挂在脖子上的那个粗笨老式数据接口盒！冰凉的金属硌着锁骨。
刺啦——！ 接口盒剧烈震动！屏幕边缘甚至迸出一丝电火花！数据流的碎片，如同垂死的萤火虫，瞬间爬满了粗糙的小屏幕！断断续续！剧烈闪烁！像被千军万马追杀的信使！
劳伦斯的心脏猛地一紧！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爆发出一种近乎回光返照的亮光！捕捉到了？！哪怕只是碎片？！
几乎在同一刹那——
轰！！！
灯塔地基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厚重到令人绝望的撞击破碎声！如同巨人用石锤敲碎了地狱之门的内壳！整座灯塔的倾斜感……骤然……下沉！
脚踏实地的感觉在消失！不是倾斜！是整个塔身……在……垂首下陷？！
地基……被彻底掏穿了？
那声剧烈的撞击如同死神的丧钟！劳伦斯脖子上那个数据接口盒猛地一跳！瞬间死寂！屏幕彻底黑屏！只剩下接口边缘一点点被低温冻裂的脆响。
最后几粒挣扎的数据流萤火……被深埋冻土之下。
老头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骨锚
蓝星漪的世界在倾覆、旋转、下坠。
手腕内侧那根刚刚刺破皮肤的幽蓝骨针带来的剧痛和恐惧，被更大的毁灭性震荡碾碎。塔身倾斜的巨力将她像布娃娃一样甩了出去！
后脑勺重重磕在滚落的水晶簇上。嗡鸣一片。眼前全是混乱的光斑和冰尘。
可就在她即将被离心力彻底抛出角落，撞向扑来的钢爪时……一股全新的、冰冷到极致的清晰感……骤然降临！
不是来自视觉、听觉。是来自……身体内部！来自那根刺破了皮肤、兀自竖立、尖端幽蓝的……骨刺！
那骨刺像一根深深扎进空间本身的冰冷探针！它刺透了血肉皮肤的阻隔，首接“触摸”到了灯塔内部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003胸腔核心爆裂的橘红乱光能量辐射！冰棱爆发时冻结空气逸散的蓝白色极寒粒子！深处地基勘探弹撕裂岩层产生的剧烈地震波！还有……那根砸落的承重梁搅碎冰冷空气的呼啸……无数混乱无序的“力量”，在她意识里……瞬间被那根骨针“梳理”、解析、定义！
像一个天生耳聋的人第一次戴上助听器，被瞬间灌入的万千噪音撕扯！剧痛！但又是难以想象的……掌控！
在她本能蜷缩、闭眼准备迎接撞击的瞬间——
呜——！
钢爪带起的死亡风压扑面！
可她“听见”了！不是声音！“看见”了那横扫轨迹！
不！
她的身体在绝望下坠的浪潮里，在倾斜扭曲的地板上，被那冰冷的、清晰到毛骨悚然的“触感”强行拉回了一个……唯一稳定的点！
不是视觉锁定的位置！是空间感！是一个由那根骨刺锚定的……坐标系！
她的身体蜷缩着，像只受惊的刺猬，却在那巨大的钢爪轮廓即将吞噬自己的前一刻，靠着近乎预知的危险感知和骨针锚定的空间感，以一个人类几乎无法完成的、极其别扭的翻滚角度，险之又险地擦着003钢铁膝盖的边缘……挤进了它沉重的、带裂痕的机身与旁边一堆塌陷金属架构组成的……狭小三角空隙里！
冰冷粗糙的钢铁机身狠狠摩擦过她的脊背，刮破衣物，但没有被钢爪撕碎！
腥红的光从上方被砸穿的护板缝隙流泻下来，照在她因极度恐惧和新生感官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她蜷在那里，浑身筛糠般发抖，手腕上那根幽蓝的骨针却稳定地、冰冷地……指着……头顶那片混乱的天穹。
坠落起点
意识之海。
那片凝固的、沉重的、意识悬浮于虚无之铆钉上的漆黑墨海，被外界剧烈到足以撕裂空间的冲击……彻底震碎！
如同亿万块沉重的黑冰同时碎裂、垮塌！
巨大的轰鸣灌入灵魂的每一丝缝隙！不是声音！是比声音更本源、更宏大的……潮音！带着无法抗拒的重压和……无法形容的哀恸！
苏御焓在意识的深渊中骤然坠落！不是悬浮！是被一股无形的狂暴力量狠狠地向下拉扯、撕碎！
‘塔要沉了！沉进……寂海……眼睛要醒了！跑啊！！！’
海妖撕心裂肺的尖叫还在意识深处回荡，如同濒死的预言！钥匙！门！寂海！潮音！……无数混乱恐怖的意象碎片随着意识冰层的炸裂疯狂涌入！
‘拔了它！！拔——了——它——’
这句最后的、凝聚着全部疯狂绝望的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她灵魂深处！
拔……什么？
那枚钉？
在灵魂坠落的急速失重感中，在潮音轰鸣碾轧精神的重压下，苏御焓那根仅存的、与“铆钉”相连的意识，挣扎着向那里探去。仿佛响应她的挣扎，那枚铆钉——那枚冰冷的袖扣锚点——猛地一震！
比外部冲撞更强烈的悸动！来自……袖扣深处！
在袖扣核心，在紧贴着她掌心血肉被贯穿的伤口边缘，那些被袖扣钉死在合金地板里的、江屿白流出的深蓝血晶……此刻！在灵魂坠落的巨大震颤中……活了！
深蓝的血晶不再是冰冷的固体！它们内部如同凝固的海水，骤然荡漾起幽深到吞噬所有光线的波光！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无法形容的空间锚定感的纯粹冰寒，顺着袖扣的微雕纹路……逆流而上！
这股冰寒比意识之海的黑暗更沉重！比外界崩塌的轰鸣更冰冷！它猛地刺入苏御焓坠落的精神核心！
‘沉入寂海……唯有骨中的光……是舟……’
一个微弱的、冰冷的、不同于海妖嘶吼的……另一个濒临破碎的碎片意念，如同冰缝里挤出的寒烟，与那袖扣中逆流而上的锚定冰寒同时抵达！
拔……不是拔钉！
是……沉下去？！
灵魂的坠落在持续。
潮音淹没了一切。
意识只剩最核心的一点冰冷，与袖扣逆向传导的纯粹冰寒相连。
在潮音与冰寒的交界，她的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恐怖的重压下被扯向下方无尽的黑暗寂海。另一半……那残存的一点核心意识……却在袖扣锚定冰寒的拉扯下，死死地“攥紧”了掌心那冰冷的袖扣金属本体！甚至本能地向更深处……探去！像绝望的溺水者，试图抓住那根钉入深渊的冰冷锚链！
触感……
冰冷，坚硬，如同墓碑的触感。
袖扣的背面。那颗她亲手摁下去钉穿掌心的暗宝石……在指腹意识般的感觉下……那被极度低温凝冻的宝石表面……似乎刻着某种……铭文？
那感觉刚浮现——
轰隆！！！！！！！！
现实。
灯塔地基的最核心……那个被活体接口冰封的深坑底部！
钻地弹携带的巨大动能、撕裂的最后一道屏障……与地基深处早己存在、被强行唤醒的某种古老、冰寒、庞大的力量……如同两个史前巨兽的头颅……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爆炸的火焰。
只有一片……
凝固的、绝对的、吞噬了所有光线和声音的……
深蓝暗域……
无声无息地从坑底冰层深处……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飞扬的冰尘、断裂的管线、跳动的电弧、甚至……飞溅的蓝色数据流光……瞬间……
凝固在半空。
如同时间……被冻结在死亡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