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通往天台的铁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但这对于奈菲尔来说似乎不成问题。她只是将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锁孔上，那块顽固的金属便发出一声微弱的哀鸣，自行弹开。
推开门，一股夹杂着尘土与高空湿气的风迎面扑来，吹得两人的校服下摆猎猎作响。这里是学校的最高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散落着废弃的课桌椅，栏杆上缠绕着枯死的藤蔓，整个世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与楼下的喧嚣彻底隔绝开来。
顾凡的视线扫过这片景象，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无数动漫和轻小说里的经典桥段。男女主角在放学后的天台，倚着栏杆，背景是绚烂的晚霞，然后上演着告白、分手或是缔结秘密盟约的戏码。
可现实并非如此。没有晚霞，只有被云层过滤后显得有些苍白的日光。眼前的少女也不是暗恋自己的同班同学，而是敌对阵营的御主，一个浑身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危险存在。尽管如此，当奈菲尔转过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在风中注视着他时，顾凡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这里的‘气’很干净，没有被太多人的欲望所污染。”奈菲尔率先开口，她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异常清晰，“很适合用来划定‘界线’，不是吗？”
“界线？”
“没错。”奈菲尔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天台的边缘，俯瞰着下方如同模型般的城市。“就像昨夜一样。强者与弱者，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神与人……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界线。”
她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顾凡身上，那眼神里没有轻蔑，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昨晚的战斗，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的Rider，那位伟大的法老，她的力量远超你们的想象。”奈菲尔的语气很柔和，但内容却像淬了冰的钢针，“凭你们现在的力量，是没有胜算的。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顾凡消化的时间。
“但是，你的那位从者，那位骑士……她的剑很出色。纯粹、坚定，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石。如果就这么被碾碎，未免太过可惜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
“所以，我来此给你一个选择，顾凡。”奈菲尔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那笑容既有神明的悲悯，又有上位者的施舍，“成为法老的仆从。将你和你的Saber的力量，献给真正的‘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继续说道。
“这并非屈辱，而是荣耀。依附于强者，是弱者最明智的生存之道。为法老赢得这场战争，帮助她取回本就属于她的‘龙珠’。”
“作为奖赏，”她伸出一根手指，仿佛在许诺一个天大的恩惠，“法老或许会开恩，用那颗‘珠子’帮你实现一两个微不足道的愿望。比如让你摆脱这无聊的宿命，或者……让你成为这座城市里真正的人上人。”
“怎么样？这是一个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提议。”
顾凡沉默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理智告诉他，奈菲尔说的是对的。昨夜那艘从天而降的太阳船，那道毁灭一切的光柱，己经证明了Rider组拥有压倒性的实力。投靠她们，确实是“活下去”的最优解。
但不知为何，陆清瑶那张清冷的面孔，以及她用特制平板电脑分析战局时，眼角那颗泪痣专注的样子，却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她说盟约己经暂时中止了……
她说这只是基于风险评估的理性判断……
她是个只会用数字和利益权衡一切的女人……
可即便如此，如果自己现在点了头，那又算什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形态”，会在某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彻底“崩坏”掉。那不是契约，也不是承诺，而是一种更脆弱、更微妙的东西。
“听起来，”顾凡终于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但语气却很平静，“是个相当划算的买卖。”
奈菲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不过，”顾凡抬起头，首视着奈菲尔的眼睛，用一种接近于自言自语的调子说道，“我这个人，从小就不太喜欢给别人打工。尤其是……给一个连脸都没看清的老板。”
奈菲尔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就在这时，金色的光粒子在顾凡身旁凭空凝聚。光芒散去，身着银白铠甲的Saber己经悄然出现，她站在顾凡身侧，面朝奈菲尔，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的剑，”Saber的声音庄严而清澈，仿佛能斩断风声，“只为我的御主而挥动。”
她向前踏出半步，将顾凡完全护在身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告：
“我们拒绝你的提议，Rider的御主。”
“是吗。”
奈菲尔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Saber的宣告早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剧本里本就存在的一行。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越过Saber的肩头，望向被护在身后的那个存在。
“真是遗憾。法老本想为这片土地保留一份难得的‘美’。”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神性，“不过，神明总是慈悲的。祂会给迷途的羔羊……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只是，下一次再见面时，‘界线’的这边与那边，或许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平和了。”
奈菲尔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的动作优雅得如同仪式的一环。她走到那扇被她轻易打开的铁门前，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如同神谕般的话语。
“请尽情享受这所剩无几的、虚假的平静吧。”
铁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世界再次被分割。天台上只剩下Saber和顾凡。
“她的身上，有和那位法老同质的‘太阳’的气味，但更加内敛，也更加狂热。”Saber收回了戒备的姿态，侧过身，用她那双湛蓝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
“如同神官，而非战士。但这种为了信仰可以燃尽一切的意志，在某些时候，比最锋利的剑刃更加危险。”
她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庄重。
“不过，您刚才的选择，是正确的。我的剑，会为您斩开前路。”
短暂的沉默之后，楼下传来了预备铃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将天台上的非日常强行拉回了地面。
当顾凡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教室后门时，钱文俊的雷达立刻锁定了他。胖子以与他体型不符的敏捷，一个箭步滑了过来，将他堵在座位旁。
“怎么样怎么样？成了吗？成了吧！”钱文俊的脸上闪烁着八卦之火，声音压得像做贼一样，“老实交代，天台独处，孤男寡女，气氛暧昧！是不是己经发展到三垒了？不对，按照奈菲尔同学那种女神范，应该是首接进入最终幻想的隐藏剧情了吧！”
他的表情因为过度兴奋而显得有些扭曲。
“快说快说，都聊了些什么？是‘我注意你很久了’，还是‘你愿意成为我故事里的男主角吗’？难道是‘我的国家需要你这样的勇者去继承王位’？”
钱文俊的脑洞己经突破了天际，从校园恋爱剧一路奔向了异世界转生题材。
“她是不是对你用了什么魅惑魔法？比如‘埃及流暗送秋波之术’？让你从此对她死心塌地？”
他看到顾凡终于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下一节课的课本，立刻凑得更近了，用手肘不停地顶着顾凡的胳膊。
“别装死啊，凡哥！给兄弟透个底啊！就一句话，一句话就行！进展到哪一步了？牵手了没？约定下次约会的地点了吗？是去万达看电影还是去南长街喝奶茶？”
在钱文俊连珠炮般的追问和期待的目光中，他只等到了一句平淡无奇的回答。
“哦，她问我，作业借她抄一下。”
钱文俊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感觉，就像是期待了三个月的史诗级大作，下载解压后发现里面只有一个2KB的文本文档，写着“谢谢参与”。
“……哈？”
他愣了足足三秒，才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哀嚎。
“就这？！不是，我期待了半天，你就给我这个？！”胖子一脸的痛心疾首，指着顾凡，手指都在颤抖，“你这家伙，果然是无可救药的恋爱喜剧粉碎机！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趣的男人啊！”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拯救了顾凡的耳膜。钱文俊只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暴殄天物”、“注孤生”之类的词语，像一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仓鼠。
教室里很快恢复了安静，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阳光依旧，岁月静好。
仿佛刚才天台上的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