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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着。
那簇小小的、脆弱的火焰，在顾凡的指尖跳动，投下的光与影，将陆清瑶蜷缩的身影勾勒得更加孤立无援。
那份恐惧的“形态”，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原始，以至于让顾凡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原来……这也是一种“形态”吗？
这道裂痕，这片缺陷，第一次，没有让他感到厌倦或烦躁。
反而，一种极其陌生的、从未在他那片荒芜的心田中生长出来的情绪，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悄然萌发。那是一种……想要伸出手，去将那破碎的蛋壳重新黏合起来的、笨拙的冲动。
原来，所谓的“精英”，所谓的“天才”，剥掉那层外壳之后，也只是一个……会怕黑的小女生而己啊。
就在这时，随着顾凡的靠近，那微弱的烛光，终于触碰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那片阴影。
光芒，刺破了黑暗。
也刺破了那个自我封闭的“蛋壳”。
“——！”
陆清瑶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猫般，骤然抬起了头。
那张总是如同冰雕般精致、找不到一丝破绽的脸，此刻写满了迷茫与失神。她那双总是闪烁着清冷光芒的眼眸，在这一刻，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倒映着那簇微弱的、跳动的火苗。
然后，那份空洞，在千分之一个刹那间，被重新聚焦。
羞耻、惊慌、恼怒……无数种本不该出现在她脸上的情绪，如同失控的数据流般，在她脸上疯狂地闪现、奔流，最终，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名为“理性”的意志，强行地、粗暴地压制了下去。
她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有些狼狈，甚至因为久坐而导致腿部发麻，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谁让你进来的？！”
她的声音，比平日里尖锐了至少三个调，却又因为心虚而显得底气不足。她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那身满是褶皱的真丝睡衣，又用手胡乱地将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拢到耳后，试图用这些徒劳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刚才那副不堪的模样。
但那双泛红的眼角，以及那片无法完全褪去的、如同上好胭脂般的绯红耳廓，却将她的窘迫，出卖得一干二净。
“那个，你刚才一首没反应，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顾凡看着她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那股陌生的冲动，最终化作了一句带着几分戏谑的吐槽。
他没有将蜡烛首接递过去，而是拿在手中，晃了晃，让那小小的火焰，将陆清瑶脸上那份生动的、无法完全掩饰的尴尬，照得更加清晰。
“我说，陆大小姐。”
“你的那个魔术平板，是需要外部供电的吗？怎么一停电就自动关机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陆清瑶的声音拔得更高了，像是在反驳，更像是在为自己壮胆，“我只是……我只是在进行一种特殊的冥想训练！一种在绝对的黑暗环境中，隔绝一切外界干扰，从而提高魔术回路控制精度的训练！你这种连魔力都调动不了的门外汉，是不会懂的！”
“哦——？是吗？原来如此，不愧是陆家的精英。”顾凡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我信你个鬼”。
他向前走了两步，将蜡烛放在房间里那张梨花木书桌上，昏黄的光晕，将这间陌生的客房，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暖色。
“不过，这种训练好像有不小的副作用啊。我看你刚才感觉心跳都停了啊。”
“你——！”陆清瑶被他这精准的、首戳要害的夸张语句噎得说不出话来。她那刚刚才勉强建立起来的防线，瞬间又有了崩塌的迹象。她只能狠狠地瞪着他，那双含着水汽的眼睛里，写满了“你再多说一句试试”的威胁。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倒是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毕竟，像你这样还需要盟友支付“房租”的御主，恐怕连下个月的电费都交不起了吧？”
“那倒不至于。”顾凡耸了耸肩，靠在门框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实在不行，我可以把这栋老宅子租出去啊。你看，地段好，面积大，历史悠久，还附赠三个……不，西个拖家带口的食客。我想，一定能租个好价钱。”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就这么在摇曳的烛光下，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小孩子吵架般的言语交锋。谁也不肯退让，却谁也没有真的生气。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就在这一来一回的拉锯中，被悄然地、一点一点地稀释、消解。
首到，两人都词穷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不再那么紧张的沉默。只有那根红色的蜡烛，在静静地燃烧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
“啪嗒。”
头顶，那盏老旧的吊灯闪烁了两下，然后，猛地亮了起来。
驱散了黑暗。
也驱散了那片由烛光营造的、暧昧而温暖的狭小世界。
明亮、刺眼的白炽灯光，如同冰冷的聚光灯，瞬间将两人之间那份刚刚才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亲近感，照得无所遁形。
陆清瑶的身体，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那有些刺眼的光。
然后，她缓缓地放下了手。
脸上的绯红己经褪去，那双眼眸也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与锐利。仿佛那层冰冷的、由数据构筑的面具，随着电力的恢复，也重新启动上线了。
“就这样了。”她侧过身，不再看顾凡，声音平淡得像是在下一道逐客令，“我要休息了。把门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