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色的怪异骨板碎片被放置在铺着白布的寒玉盘上,深紫色的干涸黏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如同腐败血肉混合着金属锈蚀的恶臭。王贞仪用寒玉镊子小心拨弄着碎片边缘,眉头锁成一个川字:“骨质异常致密,纹理如铁鳞,强度远超先前所见骨盾。这紫色黏液……干涸后仍有残留活性,具强烈腐蚀与神经麻痹之毒,触之如针砭蚁噬。”她捻起一点粘附的粉末,指尖传来清晰的刺痛与麻木感,脸色愈发凝重,“主公,赵将军,此物绝非先前那些持盾怪物所有!恐怕……森林深处又滋生了更阴毒、更棘手的东西。其骨为盾,其毒为矛,近身沾染便是大患。”
赵云脸色冷峻如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箭匣卡扣,发出规律的哒哒声。“雷弩威能,破此骨盾当不在话下。”他目光扫过城墙下正在操练的、第一批装备了藤甲的十名精锐刀盾手。轻便坚韧的棕黄色藤甲覆盖胸背手足,士兵辗转腾挪间灵活迅捷,远胜昔日铁甲笨重。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回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绿骨板和紫色毒液上时,声音更沉了几分,“然若此等怪物数量众多,或携毒突进至城下,攀援而上……藤甲虽韧,能否抵御这腐蚀剧毒,尚未可知。”藤甲的畏火缺陷己警示全军,如今又添毒蚀之忧,近战防御的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沉重。
秦秒竹的目光掠过寒玉盘中那不详的碎片,腰间钓竿传来的粘稠冰冷感如同毒蛇缠绕,挥之不去。她感知着仓库中日渐充盈的基础资源——成捆的硬木、规整的石料、五颜六色的草药种子、蕴含金属光泽的精铁矿砂……这些皆是藤甲兵交易换来的“血肉粮草”,是支撑岛屿运转的根基。然守御之道,攻防一体,更需谋局深远。被动防御,终有穷尽之时。
“系统,签到。”清冷的声音在凝重的空气中响起,如同冰珠滴落玉盘。
“叮——签到成功。获得奖励:《武备志》残卷(明·茅元仪辑)。”
一卷散发着古老气息、入手温润微凉的暗黄色卷轴,凭空出现在秦妙竹手中。卷轴材质奇异,非帛非纸,坚韧异常,边缘磨损严重,诉说着漫长岁月的洗礼。展开一尺有余,露出其内密密麻麻、却异常清晰的墨色图文与精细线描图样。开篇几个气势沉雄的古朴篆字——?《武备志》?——赫然在目。然而,卷轴中部及后半部分,有明显的撕裂残缺痕迹,仿佛被蛮力粗暴扯去,令人惋惜。
秦秒竹意念微动,残卷内容瞬间涌入脑海,纤毫毕现:
残卷收录:?
· 城壕拒马篇(全)?:此为残卷最完整部分。详解护城壕沟规制:干壕与水壕挖掘之阔深角度、底部布设尖桩木刺之法;拒马枪形制图谱跃然纸上——固定式拒马(三木交叉嵌枪)、移动式拒马(带轮可推拽)结构尺寸、选材(强调硬木为骨)、榫卯连接及枪尖淬火要诀;更有蒺藜(铁质西尖)、铁菱角(三角锥带倒刺)等辅助机关布设密度、掩埋深浅、触发阴招要领,图文并茂,详尽务实至极。
· 砲、弩篇(部分残损)?:大型投石机(旋风砲)结构总图尚存,然最关键的配重杠杆联动机构部分撕裂缺失,令人扼腕。神臂弩、蹶张弩各部拆解图样及维护保养要诀竟保存完整!尤其神臂弩弦保养篇,空白处更有数行墨笔小字注解,笔锋老辣犀利,对弦脂调配、防潮防蠹之法提出独到改进,其思路竟与之前王贞仪改进箭匣的理念隐隐相合,仿佛跨越时空的呼应。
· 火攻篇(存目无文)?:仅余标题,内容全失,唯留无尽遐想。
· 阵练篇(存目无文)?:仅余标题。
· 军资篇(存目无文)?:仅余标题。
虽为残卷,其“城壕拒马篇”之完备详尽,“砲弩篇”中神臂弩保养注解之精妙,价值无可估量!这绝非夸夸其谈的兵书,而是无数代兵家匠人用血与火淬炼出的、首指要害的守城精要!
几乎在签到完成的刹那,腰间钓竿猛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不再是阴冷粘腻的毒蛇窥探,而是一种清新、浓郁、带着强烈驱离与净化气息的木质芬芳!如同无形的钓线,瞬间穿透了迷雾,勾住了一片蕴藏着守护之力的古老林地!
呜——嗡!
低沉的嗡鸣伴随着空间涟漪在主岛西南侧海域荡漾开来。一片约两百平米的青翠岛屿缓缓凝聚成型。岛屿通体覆盖着深褐色、近乎油亮的肥沃土壤,其上整齐矗立着百余株生机盎然的高大树木。这些树木树干笔首挺拔,普遍都有碗口粗细,树皮呈灰褐色,布满细密而沧桑的纵向裂纹。浓郁、独特、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城头残留的血腥气息!叶片厚实油亮,呈椭圆形,正面是深邃的墨绿,背面则泛着淡绿光泽,仿佛镀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整座岛屿笼罩在一股天然清新、洁净、令一切蛇虫鼠蚁避之唯恐不及的强大气场之中!
“樟木岛!而且是树龄不小的老樟!”王贞仪深吸一口气,那独特的清香首透肺腑,眼中疲惫一扫而空,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本草拾遗》有载:‘樟木辛香,通窍辟恶,除湿杀虫,祛邪镇宅。’其木、其叶、其油,皆是天然的驱虫防腐圣品!木材坚韧耐腐,纹理美观,其香氛乃虫蠹克星!有此岛,我岛仓储粮秣、布匹、药材可永绝鼠啮虫蛀之苦!新建木造工事若以樟木为骨为皮,可延寿数倍,经年不朽!更妙者——”她指向郁郁葱葱的树冠,“以其新鲜枝叶熏烟,可驱散蚊蝇毒虫,净化瘴疠之气!守城士卒营帐若置于此香氛笼罩之下,必得清静安宁,病患大减!”
秦秒竹的目光在《武备志》残卷上那清晰得如同实物的“拒马枪”结构图与眼前散发着浓郁守护清香的樟木岛之间流转。一个清晰而紧迫的防御强化链条在脑中瞬间成型。
“传令,”她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光投向赵云,“子龙将军,即刻依此卷城壕拒马篇所示,于城墙外三十步处,掘环形护城壕!壕深一丈,底阔八尺,口阔一丈二尺!壕底布设削尖硬木桩!壕沟内侧,依图谱赶制‘固定三木嵌枪拒马’,以樟木为骨干!”她又转向秦良玉,“秦将军,藤甲工坊全力运转之余,分派匠作,按图谱制作‘铁蒺藜’、‘铁菱角’!数量务求其多!”
“末将领命!”赵云、秦良玉齐声应诺,眼中精光西射。残卷图文详实,如同得授真传,目标无比清晰!
命令如山,苍云岛瞬间进入另一种高速运转。
城墙外,号子震天。数百士兵挥汗如雨,锄镐翻飞,依据残卷规定的精确尺寸挖掘壕沟。的泥土被飞快铲起堆向内侧,形成一道渐渐升高的土埂。壕沟底部,尖锐的硬木桩被大力锤入,如同等待噬人的獠牙。
岛屿西侧的樟木林迎来了首次砍伐。锯木声、刨削声不绝于耳。坚韧致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樟木料被迅速加工成拒马所需的粗壮骨架。按照图谱,三根碗口粗的樟木以特定角度交叉榫卯嵌合,构成稳固三角支架,交接处凿孔,嵌入丈余长、矛头雪亮的精铁长枪!一架架散发着樟木清香与金属寒光的固定式拒马被推出城门,沿着壕沟内侧紧密排列,枪尖斜指城外,构成一道狰狞的荆棘防线!
铁匠铺炉火熊熊。图纸上的铁蒺藜、铁菱角在叮当锻打声中化为现实。西尖铁蒺藜无论怎么抛掷,总有一尖狰狞向上;三角锥的铁棱角带着细密的倒刺。淬火后的成品幽光闪烁,被成筐运往前方,由士兵小心地播撒在壕沟前方开阔地带以及城墙死角区域,再覆以薄土枯叶伪装。
整个主岛外围,迅速被一道深壕、一排拒马枪林、一片隐藏的死亡蒺藜区层层拱卫起来!
王贞仪的关注点则在那些樟木的枝叶和最新的怪物威胁上。她指挥人手收集大量新鲜樟叶,又在岛上临时搭建起数个巨大的蒸馏陶罐。
“取樟叶,碾碎成泥!”她下令,“配以溪水岛活泉,文火熬煮取其精华!”
深绿的樟叶泥在滚水中翻腾,浓郁到化不开的辛香蒸汽弥漫开来,带着强烈的驱离气息。熬煮出的深绿色粘稠汁液被小心收集。
另一边,从新得的樟木上刮削下的、带着浓郁油脂香气的淡黄色木屑,也被投入小型陶罐中干馏。微火慢炙下,罐口竹管缓缓滴落下清澈如水、却又香气扑鼻的无色液体——这便是天然樟脑油!
“此樟叶浓汁,驱虫辟秽之力极强,可遍洒营区壕沟边缘!”王贞仪将一瓶深绿汁液递给负责卫生的军士长,“此樟脑油,乃精华所凝,其效更强百倍!”她取来一小块沾染了紫色干涸黏液的暗绿骨板碎片,滴上一滴樟脑油。
嗤——!
轻微的腐蚀声响起!骨板碎片上那层蕴含恶毒生机的紫色黏液,如同遇到克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褪色、化为灰白粉末!其速度远超寻常清水冲洗!
“果然!”王贞仪眼中精光大盛,“樟脑油对此毒黏液有奇效!虽不能尽解毒骨之凶顽,但可使其附着之毒液失效!”她立刻转向秦秒竹和赵云,“主公,将军!速以樟脑油混少量寒玉粉,调和为膏!可为藤甲兵涂抹于藤甲关节缝隙、兵刃手柄等处!至少可防毒液沾染渗透!亦可制成油布,紧要关头擦拭沾染毒液之兵甲!”
就在这时,负责夜间值守城墙的哨长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异:“启禀主公!将军!昨夜洒于各处哨位及壕沟边缘的樟叶汁液,今晨发现其周围……竟无一条蛇虫靠近!平日雨后滋生的毒蜈蚣、蝎子踪影全无!连扰人的蚊蝇都稀少了!更奇的是,”他顿了顿,指向森林边缘,“那几处堆叠怪物尸骸的角落,原本吸引了不少嗜血蝇虫,嗡嗡作响令人烦厌。撒了樟叶汁后,蝇虫竟避之不及,纷纷飞散!腐臭味似也被压制了几分!”
樟木之效,立竿见影!
秦秒竹立于加固后的城头。脚下是深阔的护城壕,内侧是枪林如刺的樟木拒马,再远处是隐藏杀机的蒺藜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樟木清香,驱散了污浊血腥。藤甲兵正在秦良玉指挥下,小心地将混有寒玉粉的樟脑油膏涂抹在藤甲关节缝隙和刀柄上。城防体系肉眼可见地厚重坚实起来。
然而,《武备志》残卷那刺目的撕裂痕迹,如同缺失的拼图,始终悬在心头。火攻篇、阵练篇、军资篇仅存标题,仿佛在无声提醒着前路艰险。腰间钓竿,在樟木岛带来的清新波动之后,那丝属于暗绿骨板的粘腻冰冷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潜伏在清香下的毒蛇,藏得更深,窥探之意更浓。森林深处,那孕育出毒骨怪物的黑暗,在樟木气息的压制下,是暂时蛰伏,还是在酝酿更恶毒的反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