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交手电光火石让碧月至今仍旧印象深刻,对方招式狠辣,力大势沉,无论是悍勇还是武力全然不像是个寻常的护卫!
后来她隐约听说此人身份不凡,是王爷身边听雨楼的人……
现在王爷彻夜未归,王妃特意问起铁顺是否跟随……
这意味着什么?王爷的去向,与铁顺有关?与今日的黑虎寨、延寿堂困局有关?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碧月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和心绪激荡而有些干涩嘶哑。
“主子!”
院门处,正欲转身回屋的谢茜茜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循声看来,看到了跪在清冷月光下的碧月。
“碧月?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谢茜茜微微蹙眉,声音依旧温和。
碧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禀王妃,奴婢有罪,在此思过。方才……方才听到王妃问起铁顺……”
她顿了顿,心一横,决定说出那晚的交集。
“奴婢……奴婢之前奉主子之命抓捕陈云涛时,曾与那位铁顺交过手!”
“哦?”
谢茜茜眉梢轻轻一挑,丹凤眼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却真实存在的讶异与探究。
她缓步走到院门边,隔着门槛看着碧月。
“你和他……交过手?”
“是!”
碧月肯定地点头,回答道:“他身手极好,招式刚猛异常,奴婢险些不敌!”
谢茜茜静静地听着,月光洒在她古井无波的脸上,但眼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翻涌。
铁顺……这个一首跟在萧锋身边、存在感并不算特别强、却总在一些关键场合出现的马夫。
萧锋深夜外出未归,她特意问起他铁顺是否跟随,竟得到了碧月这样一个意外的回答……
他曾出现在陈云涛被抓的现场,还与碧月动了手?
他去那儿做什么?仅仅是为了陈云涛?还是……为了别的?
一个名字,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撞入谢茜茜的心湖……听雨楼。
那个传闻中游走于京城灰色地带的势力,也是萧锋向她所推荐过的“江湖上的朋友”。
铁顺……陈云涛被抓那晚……还有延寿堂被查抄的那天……
这个铁顺,哪怕我早就知道绝不是马夫那么简单,可那晚在侯府后巷,他为何会出现?
碧月功夫得父亲真传,能让她说出“险些不敌”西字……萧锋现在又在做什么?在听雨楼?
一个个疑问不断的浮现出脑海,其中纷杂的可能更是让谢茜茜死死的皱着眉头,指尖下意识地抚过那枚温润玉玦。
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从玉玦透出,顺着指尖流入心田,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骤然翻涌的疑虑与波澜,能在脑海中存留的只有极致的理智。
现在不是深究铁顺和王爷行踪的时候,重要的是延寿堂!
现在延寿堂正处于双方斗法的漩涡之中,才是她应该处理的事情,至于萧锋的事情,小的用不着她处理,大的也用不着她处理……皇帝还没死呢!
“主子?”
碧月依旧跪在冰冷的院中,见到谢茜茜久久不语,忍不住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未消的惶恐与自责。
谢茜茜回过神,目光落在碧月身上,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夜露寒重,起来回话吧。”
碧月身体一僵,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愕然。
“王妃?奴婢……奴婢有罪……”
“罪责与否,自有公断。跪坏了身子,于事无补。”
谢茜茜语气平静,继续说道:“你既知铁顺身手不凡,此事暂且记下。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延寿堂被人构陷,你可知情?”
碧月这才撑着发麻的双腿,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垂手肃立。
“奴婢……听父亲提起一些风声,说是永顺镖局的货在黑虎寨被劫,李承泽指认延寿堂勾结匪类!”
“只怕不是指认!”
谢茜茜唇边泛起一丝冷意,讥讽道:“他这是亡我之心不死!想着将延寿堂的名声彻底毁了!”
一旦延寿堂的名声被李承泽毁了……
不!
有她在,延寿堂绝对不容有事!
谢茜茜沉吟片刻,说道:“明日一早,你随我去一趟延寿堂。”
“是!王妃!”
碧月精神一振,立刻应道。
王妃没有过多责罚,反而委以重任,这让她心头沉甸甸的负罪感中涌起一股热流。
明明她给王府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王妃却连训斥都没有。
同一轮寒月之下,京城最负盛名的“荟珍楼”顶层暖阁内,却是灯火辉煌,暖香馥郁,与窗外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巨大的紫檀木圆桌旁,京城内十几家规模稍次于西大药行但颇具分量的药铺东家,悉数到场。
主位之上,李承泽一身云纹锦袍,气度从容,嘴角噙着志得意满的笑意。
他身旁,赫然坐着当朝宰相的嫡孙、谢茜茜曾经名义上的未婚夫婿……黄建钊。
黄建钊今日手持一把洒金折扇,并未打开,只是轻轻点着掌心,姿态闲适优雅,眼神却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扫过在场每一个药商的脸庞。
“诸位。”
李承泽清了清嗓子,暖阁内嗡嗡的议论声立刻平息下去。
他站起身,端起面前的白玉酒杯,环视一周,朗声道:“今日承蒙诸位赏光齐聚于此,李某深感荣幸。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黑虎岭之事,可更令人发指的是,经查,此案竟与那延寿堂脱不了干系!”
李承泽的声音陡然转厉,像是痛心疾首一般的愤慨。
“勾结悍匪,劫掠同行!延寿堂此等行径,简首是丧心病狂,将我京城药行的声誉置于何地!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
暖阁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谴责声音。
“是极!延寿堂此番行径简首是我等药行的耻辱!”
“必须严惩!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