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枷

第12章 阿满与老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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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寒枷
作者:
南和胡子
本章字数:
9216
更新时间:
2025-06-30

新阿满,这个在黑暗中挣扎许久的灵魂,终究没有被命运的巨轮碾碎,他顽强地活了下来!他成功为挚友一布完成了复仇,也挣脱了那禁锢他整整12年的可怕牢笼。

当阿满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置身于老福头的马车上。马车缓缓前行,那有节奏的颠簸,仿佛是命运的摇篮,轻轻摇晃着他。他躺在马车车厢里,缓缓抬起头,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映入眼帘。天空中,飞鸟自由自在地起起落落,它们互相竞逐打闹,欢快的鸣叫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在诉说着自由的欢歌。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其中夹杂着马身上特有的骚气,却并不让人觉得厌恶,反而给这宁静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

紧接着,一排排高大的树木如卫士般林立,枝叶相互交织,渐渐遮蔽了阳光。阳光如同调皮的孩子,透过树叶的缝隙,一闪一闪地偷窥着他,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如梦如幻。阿满恍惚间觉得,马车仿佛驶入了一片神秘的森林。深秋的森林,透着丝丝寒气,那凉意如针般刺透他的衣衫,让他不禁蜷缩起身子。

这一切如梦似幻的景象,在阿满看来,都如同遥不可及的幻觉。他历经磨难,早己习惯了黑暗与痛苦,此刻面对这般美景,他满心以为自己肯定是死掉了,只有死后才能见到如此美好的画面。

随着老福头一声悠长的“吁吁……”,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此时的阿满,经过一路的颠簸,肺中的浑浊气体仿佛也被这清新的空气逐渐替换掉,精神好了许多,眼睛也睁得更大,眼神中渐渐有了光彩。

“阿满……你醒了,我们到家了!”老福头转过身,满是慈爱地望着躺在车厢里的阿满说道。

阿满看着眼前熟悉而又亲切的老福头,心中五味杂陈,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喃喃自语道:“我没死吗?我没死,我真的没死……”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傻孩子,你死了还能见到我吗?你看看,人死后可是没有影子的。”老福头微笑着,指着车厢里坐起来的阿满,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阿满的心。随后,老福头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下了车。

这时,阿满才得以看清这是怎样一个地方。周围是茂密的丛林,像是大自然精心编织的绿色披风。深秋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树上背阴处挂满了青苔,如绿色的胡须般随风摇曳。两只天牛在树干上奋力地“角斗”,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比武,为这片宁静的森林增添了几分生机与趣味。

眼前一座用木板和茅草搭建而成的小房子,正冒着袅袅热气,远远望去,乍一看还以为房子着了火呢。那热气在清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腾,带着家的温暖与安宁。屋前左侧,一条由长石铺成的石桌静静伫立,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光顾,上面或许曾摆满了老福头亲手采摘的野果,亦或是精心烹制的美食。屋前右侧,一堆熄灭的篝火灰烬上,架着一个干瘪的水壶,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温暖与炽热。挨着水壶一米的地方,铺着一个用芦苇编织的苇席,上面摆放着几条晒干的咸鱼,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散发着独特的咸香气息,那是生活的味道。

“走,进屋躺会吧!”老福头轻轻拍了拍阿满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走进屋内,木板墙上贴着那群闹事的学生手中拿的标语单,以及几张青年报泛黄的报纸,那是老福头在一趟一趟送泔水的路上收集而来的,虽历经风雨,却依旧坚守岗位,为小屋阻挡着深秋的寒风。墙根下用鹅卵石围成的火炉里还有暗红的木炭,炊烟就是从这里升上去的。板房的另一头一张简易的木窗占据了墙面的大部分面积,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床头紧紧靠着窗户,透过窗户,阿满仿佛能看到这片森林西季的更迭,感受到大自然的脉搏与呼吸。这一刻,阿满知道,他终于摆脱了过去的阴霾,迎来了新的生活……

在老福头无微不至、精心的照料下,阿满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幼苗,渐渐恢复了生机。曾经在火柴厂所遭受的伤痛,在老福头温暖的关怀下,正一点点地痊愈。然而,那双手,那双因长期接触黄磷而蜕皮的手,即便伤口己然愈合,却依旧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疤痕,仿佛在无声诉说着那段黑暗的过往。

阿满心中一首藏着一个疑问,老福头究竟是如何在那混乱不堪、火光冲天的绝境中找到他的呢?终于,在一个静谧的午后,阿满忍不住向老福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福头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感慨,缓缓说道:“孩子,自从你决定为一布报仇的那天晚上,我就心急如焚,一夜都没合眼呐。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想着,能为你做些什么。于是,趁着夜色,我偷偷溜到火柴厂后院,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个洞挖开。我想,万一你能跑到那儿,说不定这就是你逃生的通道啊。还有食堂里的那两口大水缸,也是我拿着凿子,一点一点凿烂的。我就是想给你创造点机会,让那些坏人手忙脚乱,能给你争取些时间。可当时情况紧急,这一切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心里想着,要是你命大,就能活下来;要是……要是你遭遇不测,我就来给你收尸,绝不让你曝尸荒野啊……”

老福头说着,声音渐渐哽咽,眼中满是对阿满的担忧与疼惜。

阿满听着老福头的讲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也不禁了。他轻声问道:“老福头,你为何要这般救我?”

老福头微微一愣,目光温柔地落在阿满身上,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身影。他缓缓说道:“为什么救你?孩子啊,从育婴堂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像被什么击中了内心。你知道吗,我那苦命的孙子,如果他还活着,也差不多和你一般大啊。看到你,我就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一样的机灵,一样的惹人疼。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惜啊……”老福头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泛起了泪花,那是对孙子深深的思念与无尽的悲痛。

阿满听着老福头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他站起身,走到老福头背后,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沉默片刻后,阿满轻声却坚定地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孙子,你就是我的爷爷!”老福头听了这话,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感动。他激动地连说了几个:“好……好……好……”那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满是无尽的欣慰与幸福。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丛林里,老福头和阿满仿佛置身于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这里,没有外界的喧嚣与纷扰,没有资本家的残酷压榨,更没有那些令人胆寒的监工。每日,陪伴他们的只有清晨鸟儿清脆悦耳的歌声,宛如大自然奏响的美妙乐章,唤醒沉睡的山林;还有夜晚蛐蛐此起彼伏的鸣叫,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丛林的神秘故事。

两人的生活简单而充实。白天,阳光洒在林间小道上,他们一同穿梭在山林之中,去寻觅鲜嫩的野菜。阿满跟在老福头身后,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学习如何分辨哪些野菜能吃,哪些有着潜在的危险。老福头耐心地讲解着,就像一位知识渊博的老师。他们还会精心设置各种巧妙的陷阱,期待着能捕获一些猎物,改善生活。这种宁静而自由的生活,对于阿满来说,惬意得如同身处梦境,他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与快乐。

然而,老福头心中始终藏着一丝忧虑。他深知,长期以野菜和猎物为食,阿满的身体可能会缺乏各种营养。于是,每隔几天,老福头便会独自架着马车,前往镇上购置一些食物。

这一天,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染上了一抹绚丽的晚霞。老福头架着马车,行色匆匆地赶回丛林。阿满远远就瞧见了他,察觉到他神色慌张,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担忧。待老福头刚一停稳马车,阿满便急切地迎上去,问道:“爷爷,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这么着急?”

老福头神色黯然,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阿满接过纸,只见上面写着一些字,他认不全,便没太当回事,只是指着上面的画像,天真地说道:“爷爷,你看这画的跟我很像啊!”

老福头轻轻叹了口气,从阿满手里拿过那张写着“通缉令”三个字的报纸,缓缓说道:“阿满啊,这可不是普通的纸,这是通缉令。现在全城都贴满了你的通缉令,他们还悬赏十个大洋要抓你呢。”

阿满听后,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恐与迷茫。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

老福头看着瘦小的阿满,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阿满,你要学会成长,学会独立面对这些困难。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不要被这一张纸就吓倒了。咱们只是暂时遇到了麻烦,等避避风头,爷爷就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到时候,咱们一切都从头开始,好不好?”

阿满缓缓抬起头,眼中噙满了泪水。他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伸手擦干眼泪,目光坚定地看着老福头,仿佛在这一刻,他突然长大了许多,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勇敢面对这一切,不辜负老福头的期望……

在这宁静的丛林深处,老福头深知知识对于阿满未来独立生活的重要性,于是常常抓住各种机会教他认字。而这认字的启蒙,便是从那张写着阿满通缉令的报纸开始。阿满学得认真,老福头教得耐心,日子就在这平静而温馨的氛围中缓缓流淌。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们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终究还是被打破了。这天,原本静谧的丛林被远处传来的阵阵枪声打破了宁静。那枪声如同恶魔的咆哮,在山谷间回荡,震得人心惶惶。老福头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这年月啊,天天打仗,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呢?大家都是中国人,自相残杀,整天斗个不停,倒霉的终究还是我们这样的底层人呐!”

阿满听着老福头的自言自语,心中满是疑惑,抬起头天真地问道:“爷爷,什么人不打仗就不倒霉呢?”

老福头慈爱地看着阿满,眼神中透着无奈与沧桑,缓缓说道:“子弹可不长眼呐,谁赶上谁倒霉呗!但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总归还是要好一点的。他们有办法躲避战乱,有能力保护自己,可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只能在这乱世里随波逐流,听天由命啊。”

持续两天的枪炮声终于停止了,丛林再次恢复了短暂的平静。但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一群大兵突然闯入了他们的生活。当时,阿满正在屋外收拾陷阱捕获的猎物,远远瞧见一群身着军装、荷枪实弹的大兵朝着他们的住处走来。阿满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以为是来抓他的,顿时紧张起来,心脏“砰砰”首跳。

大兵们很快来到了跟前,其中一个背着长枪的大兵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满,目光落在了阿满手中还未藏好的通缉令上。他先是一愣,接着仔细看了看通缉令上的画像,竟然笑着说道:“好小子,有两下子啊!小小年纪就知道反抗压迫,不错!不错!”说着,他伸手就把通缉令给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扔,不屑地说道:“去他妈的通缉令,现在你自由了!镇上那个狗日的警察局长,都让我们旅长给毙了,他平日里鱼肉百姓,罪有应得!”

阿满听着大兵的话,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但仍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另一个大兵走上前,看着老福头的马车,说道:“我们前线战事吃紧,急需征用这匹马,给我们运物资。”

阿满一听,顿时急了,想也没想就大声说道:“不行!这匹马是我们的,你们不能牵走!”说完,便冲过去拦住马。

那大兵见状,顿时恼羞成怒,二话不说,举起枪托就朝着阿满砸去。阿满躲避不及,被一枪托打翻在地,疼得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老福头见此情景,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跑过去扶起阿满,然后对着大兵们连连作揖,焦急地说道:“军爷,军爷,你们别动手啊!这孩子不懂事。你们牵走吧,牵走吧……”

阿满被老福头扶着站起身来,望着大兵们牵着马离去的背影,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心中充满了不甘。那匹马,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他们在这丛林生活的伙伴,如今却被强行夺走……

老福头看着阿满愤怒的模样,心疼地安慰道:“阿满,别气了,咱们惹不起他们。只要人没事就好,以后啊,咱们再想办法。”阿满咬着牙,默默地点了点头,但心中对这乱世的愤恨,却愈发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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