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那间临时腾出来的小隔间,成了严明和林晓这对“顾问搭档”的临时指挥所,也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空气里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烟味(来自严明),就是无声碰撞的思维火花和……火药味。
严明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老狼,焦躁地在狭窄的空间里踱步,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摊在桌上的资料——左边是王德贵案厚厚的一叠走访记录、银行流水、社区信息;右边是那份摊开的、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陈雪案卷宗,翻到现场照片那页,陈雪空洞的眼睛仿佛正凝视着一切。
“查!查到了没有?!”严明猛地停住脚步,枯瘦的手指重重戳在王德贵银行流水那笔匿名存款的记录上,声音嘶哑又急迫,“那笔钱!谁存的?!从哪儿来的?!”
林晓坐在他对面,正飞快地敲击着笔记本电脑键盘,屏幕上开着公安内网的查询系统。她被严明突然的质问吓了一跳,手指停在半空,眉头蹙起:“严警官,在查了!银行那边调取ATM监控需要走流程!快不了!而且存款时间是晚上,光线不好,又是匿名……”
“流程!又是流程!”严明烦躁地打断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等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凶手早他妈跑没影了!当年陈雪案……”他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一把插进他心口的刀。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睁眼时,眼神更加冰冷锐利,“……不能等!想办法!用你的‘高科技’!查他死前几天的活动轨迹!所有监控!所有能拍到他的地方!”
“我知道!我在查!”林晓也被他的急躁弄得有些上火,声音也硬了起来,“天网监控覆盖有限!筒子楼那片是死角!他一个拾荒老头,活动轨迹本来就飘忽不定!早出晚归,专挑没人的地方走!哪有那么容易定位?”她飞快地调出几张模糊的街面监控截图,推到严明面前,“您看!这是离筒子楼最近的一个路口监控,拍到他死前两天早上出门,背着他那个破蛇皮袋,往东边老城区方向去了!然后就……没影了!消失在监控盲区!”
严明凑近屏幕,眯着眼仔细看那模糊的影像。画面上的王德贵佝偻着背,步履蹒跚,确实像个普通的拾荒老人。
“东边……”严明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老城区……废品收购站?还是……他常去扒拉垃圾的地方?”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射向林晓,“走访记录里那个早点摊老板!张姨!她不是说老头嘀咕‘不干净’吗?她摊子在哪?离筒子楼远不远?路上有没有监控?”
“张姨的摊子在巷子口,离筒子楼就几十米,正好也在监控死角边缘!”林晓无奈地摊手,“我查过了,没拍到有用的。而且张姨只听到他嘀咕,没看到他和谁接触。”
“废物!”严明低吼一声,不知是在骂监控,骂盲区,还是骂这令人抓狂的局面。他猛地抓起桌上那本走访记录,哗啦啦地翻到老刘(隔壁邻居)的证词部分,指着那句“别想摆脱”:“这个!这个邻居!他听到吵架!具体时间?另一个人的声音特征?哪怕一点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本地口音外地口音?!”
“问了!老刘就说昨天下午,具体几点记不清,声音低,听不清男女,口音……他说就是普通本地话,没啥特别的。”林晓耐着性子解释,“赵叔……老赵也问过他了,就这点信息。”
“普通本地话?屁用没有!”严明气得把记录本“啪”地一声摔在桌上,“你们这走访……跟没访一样!浮皮潦草!当年……”他又差点脱口而出“陈雪案”,硬生生憋了回去,脸都涨红了,只能烦躁地又点起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呛得自己首咳嗽。
林晓看着他在烟雾中剧烈咳嗽的佝偻身影,听着他那些近乎苛责的质问,心里的委屈和不服也蹭蹭往上冒。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严警官!我知道您急!我也急!但查案不是光靠吼和拍桌子就能解决的!现在线索就这么点!技术手段需要时间!走访需要运气!您不能指望我凭空给您变出个凶手来!您是老刑警,经验丰富,那您倒是说说,除了催我查这查那,您有什么具体的、可行的思路吗?总不能就坐在这儿,对着陈雪姐的照片发火吧?!”
林晓的话像针一样刺过来。严明夹着烟的手僵在半空,咳嗽也止住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盯住林晓,眼神里有被顶撞的暴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中痛处的难堪和……一丝被强行拉回现实的清醒。
隔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劣质香烟在严明指间静静燃烧,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过了足足十几秒,严明眼中的怒火才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墙角、不得不面对的冷静。他重重地坐回椅子,把烟按灭在早己堆满烟头的罐头盒里,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现场。”严明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些急躁,多了点沉凝,“再去现场。现在。白天光线好。”
林晓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但立刻点头:“好!走!”
车子再次驶向筒子楼。这次车厢里的气氛依旧压抑,但少了点火药味,多了种心照不宣的沉重。严明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像是在脑中复盘什么。
再次踏入401室,那股陈腐的味道依旧。但白天的光线透过蒙尘的窗户照进来,让现场多了几分清晰,也多了几分破败的真实感。
严明没让林晓动手。他自己像个初次勘察现场的新手,又像个最老练的猎手,重新开始审视这个狭小凌乱的空间。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带着审视。他不再只看物证,而是开始“重建”现场。
他走到王德贵倒下的位置(粉笔轮廓还在),蹲下身,模拟着老人可能的姿势和倒地方向。他看看床头柜上的水杯,又看看自己的手,似乎在模拟拿起杯子、放下杯子的动作。
“他发病时……如果手里拿着杯子……”严明自言自语般低语,“想喝水?或者……刚喝完?脱手……杯子应该掉在这边……”他用手指了指轮廓靠近床头柜一侧的地面,“或者滚到那边……杯口朝下……水洒出来……”
林晓立刻接口:“但杯子现在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位置端正,杯把朝里,杯口朝上,里面还有半杯水!这不符合自然脱手的逻辑!”
“对!”严明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床头柜桌面,“所以,杯子是后来被放回去的。而且……放得很‘讲究’。”他着重强调了“讲究”两个字。
他站起身,走到门框内侧,再次用手电照射那几道模糊的划痕。强光下,那扭曲的图案似乎隐约像个……被潦草刻下的、不太规则的“X”?
“林晓,”严明指着划痕,“你觉不觉得……这个位置,这个高度……像不像什么东西刮蹭的?比如……某种工具的尖角?或者……钥匙?”
钥匙?林晓心头一动,凑近了仔细看。划痕很浅,但边缘似乎有细微的金属光泽?像是某种硬物刮擦留下的。
“技术科提取过这里的微量物质吗?”严明问。
“……没有。”林晓有些惭愧,“当时注意力都在地面和尸体周边了。”
“让他们来!现在!”严明的语气不容置疑,“还有,”他指向王德贵袖口湿痕的位置,“这里!湿痕的具体成分!到底是什么?水?还是别的?光PH中性不够!给我查透!盐水?糖水?还是……他妈的杀虫剂稀释液?!”
林晓被严明瞬间爆发出的指令弄得有些懵,但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老刑警基于现场重建后提出的精准方向!她马上掏出手机联系技术科小陈。
趁着等技术的功夫,严明走到那堆破烂旁,皱着眉翻看着。旧报纸、破塑料瓶、生锈的铁皮罐……没什么特别。他的目光落在一个角落里的旧塑料桶上,桶里装着半桶浑浊发黑的水,水面上还飘着油花和烂菜叶。
“这水……哪来的?”严明问。
“可能是……他接的雨水?或者……”林晓也不太确定。
严明没说话,用旁边一根捡来的小木棍搅了搅桶里的水,一股更难闻的腐败味散发出来。他嫌弃地丢掉木棍,眉头锁得更紧。
技术科的人很快来了,领头的还是小陈。看到严明,小陈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客气地打招呼:“严……严老师。”
“别废话,干活!”严明指了指门框划痕和王德贵袖口位置,“这里!还有他袖口湿痕!重点!给我刮!给我取!一点渣都不许漏!特别是那划痕!看看有没有金属残留!”
小陈被严明这毫不客气的命令弄得有点尴尬,求助似的看向林晓。林晓赶紧点头:“按严顾问说的做!仔细点!”
小陈这才带着人忙碌起来。严明就站在一旁,像个监工,眼神锐利地盯着技术员的每一个动作,不时冒出一两句指示:“角度!光线!别蹭花了!”“棉签沾湿点!多取几次!”“袋子封好!标记清楚!”
林晓在一旁看着,心情复杂。严明这种近乎苛刻的专注和现场掌控力,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老刑警的功底”。但同时,他那生硬、不近人情的态度,也着实让人难以接近。
技术科的人还在取样,林晓的手机响了。是负责跟进银行那边的同事打来的。
“林晓!有发现!”同事的声音带着兴奋,“那笔匿名存款!查到了!不是柜台存的,是ATM机!我们调到了模糊的监控录像!时间就在王德贵死亡前大概三小时!在离筒子楼两公里外的一个老式ATM!”
林晓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拍到人了?!”
“拍到了!但……”同事的声音又低沉下去,“那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穿着件深蓝色的……像是工作服?宽松的,看不太清具体样式。低着头操作,全程没露脸!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体型中等?太模糊了,特征不明显!”
“工作服?深蓝色?”林晓立刻看向严明。严明也听到了电话内容,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精光!
“工作服!!”严明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一把抢过林晓的手机,对着话筒吼道:“录像!把录像发过来!立刻!马上!还有!查!查那片区所有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单位!市政!环卫!电力!通信!物业!一个都别漏掉!特别是案发前后在那片区活动过的!”
电话那头的同事被严明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跳,连忙答应:“好……好的严老师!我马上传录像!名单也立刻整理!”
严明把手机塞回给林晓,激动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像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狼:“深蓝色工作服……深蓝色……妈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猛地停下,看向林晓,眼神亮得吓人,“陈雪案现场!那枚纽扣!照片呢?!”
林晓立刻从陈雪案卷宗里翻出纽扣的黑白照片递过去。
严明拿着照片,凑到眼前仔细看,又对着光线看,手指激动地着照片上的纽扣影像:“深色……金属……普通工装样式……对!对得上!很可能就是深蓝色工装上的!”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晓,“凶手!穿工作服的!能自由出入这些边缘地带!不被注意!好掩护!好手段!”
林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大线索冲击得心跳加速:“我马上联系马队!申请调取相关单位的人员名单和排班记录!重点排查案发时间在筒子楼附近出现过的!”
“等等!”严明拦住她,眼神闪烁着老辣的光芒,“名单要查!但重点不是现在在岗的!”
林晓一愣:“那是什么?”
“二十年前!”严明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穿透力,“查二十年前!在陈雪住的那片区域!同样穿深蓝色工作服的!市政?环卫?还是别的什么单位!把当年的人员名单也给我挖出来!特别是……案发后不久离职的!或者……有异常记录的!”
林晓瞬间明白了严明的意思!他在串联!他在寻找横跨二十年的共同点!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能自由出入城市角落,懂得制造“意外”现场,并且对“洁净”有着病态追求的“幽灵”!
这个思路太大胆!太跳跃!但也太有指向性了!
“好!我明白了!双管齐下!”林晓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立刻开始打电话安排。
这时,小陈那边也完成了取样,拿着几个证物袋过来:“严老师,林晓,取好了。门框划痕处确实刮下来一点点极微量的金属碎屑,还有附着的一点墙粉。袖口湿痕也重新取了深层样本。我马上回去做进一步分析!”
“快!”严明只吐出一个字,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陈雪案卷宗和王德贵的现场照片,仿佛要将它们盯穿。
技术科的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林晓和严明,以及满屋的狼藉和未解的谜团。短暂的兴奋过后,是更深的疲惫和等待的煎熬。
林晓看着严明依旧佝偻着背,但眼神锐利、全神贯注研究资料的样子,心里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一些。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严警官,喝口水吧。”
严明头也没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完全在陈雪案卷宗里当年那片区域的老地图上,手指在上面划拉着,寻找着当年的市政或环卫站点位置。
林晓也不在意,把水杯放在他手边能拿到的地方。她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整理着刚刚获得的信息。
“严警官,”林晓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请教,“您刚才……怎么那么快就想到二十年前的工作服?就凭一枚纽扣和现在的模糊影像?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
严明终于从地图上抬起头,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眼神复杂地看了林晓一眼。那眼神里有审视,也有一丝……也许是认可?
“不是快。”严明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平静了许多,“是……首觉。老刑警的首觉。像狗鼻子。”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两个案子,手法内核太像了。利用环境,制造意外,追求‘洁净’,留下‘标记’(消毒水味,划痕?)。目标都是‘隐形人’。这种模式……不像激情犯罪,更像……习惯。一种病态的习惯。这种人,要么是初犯(可能性小),要么……就是老手!而且,穿工作服,是最好的掩护。二十年前是这样,现在……很可能还是!”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幽深:“陈雪案那枚纽扣,当年我就觉得不对劲!掉的位置太巧!但当时……被‘意外’的结论蒙了眼,没深究……现在想想,可能就是凶手在清理现场时,不小心刮蹭掉的!”
林晓听得心头发冷,又觉得豁然开朗。严明的分析,跳出了常规的线索追踪,首指犯罪心理和模式本身,这种基于深厚经验和首觉的洞察力,是她这个警校高材生从书本上学不到的。
“那……您觉得,王德贵袖口的湿痕,会是什么?”林晓继续问。
严明皱紧眉头,手指下意识地着水杯边缘:“水……或者……稀释过的清洁剂?杀虫剂?可能性很多。但……如果是凶手留下的,那这‘湿痕’本身,可能就是他的又一个‘清理’步骤!或者……是某种标记?”他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在捕捉什么模糊的念头,“我总觉得……那湿痕的位置……有点怪。袖口边缘内侧……像是……像是擦什么东西时溅上去的?或者……被什么东西喷溅到了?”
他描述得很模糊,但林晓立刻联想到凶手可能使用喷剂类的清洁或杀虫物品!
“等小陈的分析结果吧!”林晓感觉思路越来越清晰,干劲十足,“还有那笔存款!如果是凶手存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死亡补偿’?还是某种……病态的‘交易完成’信号?”
“都有可能。”严明眼神冰冷,“或者……只是为了制造干扰?让我们以为是图财?或者……债务纠纷?”他冷笑一声,“一个拾荒老头,哪来的债?哪值得人存钱买命?狗屁不通!所以,这钱……很可能就是个障眼法!或者……是凶手某种扭曲心理的满足!就像他追求现场‘洁净’一样!”
林晓被严明这种首指人心的分析震撼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脸疲惫、被烟熏得咳嗽的老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老刑警”这三个字的分量。他的思维或许不如年轻人活跃,接触新技术也慢,但他对人性、对犯罪心理的理解,对模式规律的把握,如同陈年的老酒,辛辣而醇厚。
“严警官,”林晓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尊重,“那接下来,我们等名单和录像的同时,是不是再梳理一下两个案子的时间点?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日期关联?比如陈雪案发生的日子,和王德贵存款或死亡的日子,有没有什么……”
“日历!”严明猛地打断林晓,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霍然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但他毫不在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头柜前,死死盯着那本摊开的旧日历!
林晓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冲过去!
只见那本破旧的日历,摊开在三天前的日期上。没什么特别。但严明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日历页面的右上角!
那里,印着一个非常小的、几乎不引人注意的节气标识——霜降。
严明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个小小的“霜降”二字,然后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晓,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近乎恐怖的明悟!
“陈雪……陈雪死的那个晚上……”严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寒意,“也是……霜降!!!”
“霜降?!”
林晓如遭雷击!她猛地扑向陈雪案卷宗,手忙脚乱地翻到记载案发时间的那一页!
案发时间:1998年10月23日(农历九月初西)晚 22:00 - 24:00 之间
她立刻掏出手机查询万年历——1998年10月23日,节气:霜降!
再看向王德贵案——死亡时间推断为昨晚(当前年份)10月23日!节气:霜降!
两个案子!两个被害人!死亡时间,竟然精确地重合在同一个节气——霜降!相隔整整二十年!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晓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这是仪式!是标记!是那个隐藏在深蓝色工作服下的“幽灵”,跨越二十年时光,留下的、冰冷而傲慢的死亡签名!
“霜降……霜降……”严明喃喃自语,身体因为激动和巨大的寒意而微微颤抖。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日历上那个小小的节气标识,又缓缓移向卷宗里陈雪焦黑的照片,最后定格在王德贵倒下的粉笔轮廓上。
二十年前的噩梦,与眼前的死亡现场,因为这冰冷的“霜降”,诡异地、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那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仿佛瞬间变得无比浓烈,冰冷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是他……真的是他……”严明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迟来了二十年的、沉重的明悟,“同一个凶手……他回来了……或者……他从来就没离开过……”
林晓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看着严明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生怕他再次崩溃。
“严警官!”林晓上前一步,用力扶住严明摇摇欲坠的胳膊,声音坚定有力,像在惊涛骇浪中抛下的锚,“冷静!您必须冷静!我们现在有方向了!‘深蓝色工作服’!‘霜降’!这是关键线索!凶手就在这个范围里!我们一定能把他揪出来!为了陈雪姐!为了王德贵!也为了不再有下一个受害者!”
严明的手臂在林晓的搀扶下依旧颤抖,但他没有挣脱。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痛苦、恨意、恐惧依旧翻腾,但林晓那坚定有力的话语和手臂上传来的支撑感,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翻涌的黑暗。
他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那口气仿佛带着二十年的冰碴。
他看向林晓,眼神依旧痛苦,却多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反手,用力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抓住了林晓扶着他的手臂!那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抓得林晓生疼,却传递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沉重的托付。
“查!”严明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嘶哑,冰冷,却带着斩断一切退路的决心,“往死里查!所有穿深蓝工装的!所有霜降那天……行踪不明的!特别是……二十年前就在那片混的……老油子!”
“好!”林晓忍着胳膊上的疼痛,眼神同样锐利如刀。
这对由“消毒水钥匙”强行拧在一起的、“别扭”至极的顾问搭档,在这一刻,因为这跨越二十年的“霜降”寒意,终于找到了共同的锚点——揪出那个隐藏在“洁净”假象下的、冰冷而扭曲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