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提供的线索,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筒子楼压抑的沉默中激起了微澜,也给严明和林晓这对在黑暗中摸索的搭档带来了一线曙光。
第二天一早,林晓就按计划,单独把老刘“请”到了派出所一间安静的谈话室。没让老赵跟着,也没让脸色吓人的严明露面。林晓还自掏腰包,买了包好烟和一兜水果。
谈话室里,老刘局促不安地坐着,手指不停地搓着膝盖。林晓给他倒了杯热水,把烟推过去,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刘师傅,您别紧张。昨天我们严警官情绪不太好,冲您吼了,我替他向您道歉。他也是……心里太急了。王老伯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当警察的,心里难受。”
老刘接过烟,没点,只是拿在手里着,眼神躲闪:“唉……理解,理解……”
“刘师傅,”林晓切入正题,语气温和但带着坚持,“您孙子小石头昨天跟我们说,您前天下午好像看见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从王老伯那层楼下来,走得很快,袖子好像还蹭了白灰?有这回事吗?”
老刘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更加慌乱:“那……那小子瞎说的!小孩子懂什么!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刘师傅,”林晓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真诚,“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您跟我说实话。您是不是看见了什么?那个人的样子?衣服?帽子?哪怕一点点细节!这对我们破案太重要了!王老伯一个人孤零零的,就这么没了,您忍心看着他死得不明不白吗?凶手可能还在外面逍遥法外,下次说不定就害别人了!”
林晓的话戳中了老刘心里那点隐藏的不安。他沉默了很久,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林晓给的烟,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唉……”老刘重重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林警官……我……我不是不想说……我是怕……怕惹祸上身啊……”
“刘师傅,您放心!”林晓立刻保证,“您今天说的话,只有我和负责案子的领导知道!绝对保密!而且,您提供的是关键线索!”她拿出早己准备好的五百块钱(她自己半个月的饭钱),推到老刘面前,“这是我们所里……对提供重大线索的奖励!不多,是个心意!您拿着!”
看到红彤彤的钞票,老刘的眼睛亮了一下,犹豫挣扎的神色更浓了。他猛吸了几口烟,终于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地说:“我……我确实看见了!大概……就是老王头死的前一天下午,三点多?西点的样子?我下楼去倒垃圾,刚走到三楼半,就听见西楼好像有动静……像是……像是有人拍门?不是敲门,是‘砰砰’地拍!挺急的!然后……我就看见一个男的,低着头,戴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贼低,从西楼楼梯口那边快步走下来,差点跟我撞上!”
老刘心有余悸地比划着:“他个子跟我差不多,中等个,穿着……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像工装那样的外套!袖子挽起来一点,露出手腕子……对对!左边袖口那里,蹭了好大一块白灰!新蹭的!特别明显!”
深蓝色工装!袖口蹭白灰!时间点吻合!林晓的心跳骤然加速!
“您看清他脸了吗?长什么样?”林晓追问。
“没有!”老刘摇头摇得像拨浪鼓,“帽檐压得太低了!就看见个下巴……挺普通的……没啥特点……哦对了!他走路姿势……有点怪!肩膀好像……一边高一边低?也可能是背着东西?记不太清了……反正走得飞快,像后面有鬼追似的!下了楼就拐弯,往巷子西头跑了!”
“深蓝色工装……袖口白灰……走路姿势有点怪……”林晓飞快地记录着,“刘师傅,太感谢您了!您提供的线索非常非常重要!这钱您一定收下!”
老刘这才忐忑地把钱揣进兜里,还不忘叮嘱:“林警官……您……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我……”
“放心!绝对保密!”林晓郑重承诺。送走如释重负又惴惴不安的老刘,林晓攥紧了手中的记录本,感觉那把通向真相的钥匙,终于被撬动了一丝缝隙!
林晓几乎是冲进小隔间的。“严警官!有突破!”她把老刘的证词记录拍在桌上,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老刘看见了!前天下午,王德贵死前大概三西个小时!一个穿深蓝色工装外套、戴黑鸭舌帽的男人从他家那层楼快步下来!袖口蹭着新白灰!走路姿势有点怪,可能肩膀不平衡!时间、地点、特征,全对上了!”
一首像尊石像般枯坐在桌后、对着陈雪案卷宗和王德贵现场照片的严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一把抓过记录本,枯瘦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贪婪地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深蓝工装……袖口白灰……门框划痕……”严明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如刀,“姿势怪……肩膀不平衡?……旧伤?还是……习惯?”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晓,“银行!ATM录像!再放!重点看走路姿势!还有……袖口!有没有反光?!”
林晓立刻扑到电脑前,调出那段模糊的ATM录像。两人头挨着头,眼睛几乎贴在屏幕上,像两只在黑暗中搜寻猎物的夜枭。
录像里,那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深蓝色宽松外套的身影,低着头,动作不紧不慢地操作着存款机。画面太模糊,脸部完全看不清,姿势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异常。
“袖口……袖口……”严明喃喃着,指着画面中那人抬起操作的手臂位置,“放大!再放大!帧数调到最慢!”
林晓操作着软件,将录像中那人手臂抬起放钱的瞬间,一帧一帧地慢放。
突然,在某个极其短暂的、光线角度微妙的帧画面上,当那人手臂抬起时,深蓝色外套的袖口边缘,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灰色的反光!一闪即逝!
“停!”严明低吼一声!
画面定格!
“反光!”林晓也看到了!虽然极其模糊,但绝非屏幕噪点!“是……是反光条?!工装袖口的那种反光条?!”
“对!!”严明激动地一拍桌子,“环卫!市政环卫的冬季工装!袖口和裤腿都缝有反光条!晚上作业用的!深蓝色!带反光条!就是他!!”
目标瞬间清晰!范围急剧缩小!从模糊的“深蓝色工作服”,精确到了“带袖口反光条的深蓝色环卫工装”!
“查!!”严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全市!所有环卫系统!特别是负责筒子楼那片区域的!所有在职的!临时的!请假的!案发当天和前天下午行踪不明的!特别是……走路姿势有点怪的!肩膀可能不平衡的!一个都别漏掉!名单!照片!档案!全给我调出来!!”
“是!”林晓也热血沸腾,立刻开始打电话联系分局、联系环卫部门。她知道,这将是海量的工作,但方向前所未有的明确!
接下来的时间,小隔间变成了高速运转的指挥部。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份份名单、一张张穿着环卫工装的照片,如同雪片般汇集过来。
严明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狼,或者说,像他口中“熬鹰”的人。他把自己死死“钉”在桌后,一份份名单,一张张照片,用他那双布满血丝、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反复地、近乎苛刻地审视着。他时而用放大镜仔细看照片上人物的姿态,时而对照名单上的年龄、入职时间、住址。烟灰缸里的烟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起来,劣质烟草的辛辣味混杂着纸张油墨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
林晓负责信息的筛选和初步整理,把符合时间、地点、工装特征的人员名单优先送到严明面前。她看着严明那专注到近乎偏执、仿佛燃烧生命般的状态,心中充满了敬意和一丝担忧。她知道,严明是在用这种方式,与时间赛跑,与那个隐藏在环卫工装下的幽灵赛跑,也是在……向他愧疚了二十年的陈雪赎罪。
名单越来越多,照片也越堆越高。初步筛选出在案发时间点(死亡时间前几小时到死亡时间)可能出现在筒子楼片区、且穿着反光条环卫工装的嫌疑人,也有几十个。这需要更精细的排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从明亮转为昏暗。严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因为过度疲劳而布满更深的红血丝,眼袋浮肿,但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倦。
林晓出去买了盒饭回来,放在严明手边:“严警官,吃点东西吧?休息一下再看。”
严明头也没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手中的一份档案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哒、哒”声。
林晓无奈,只能自己先吃。刚扒拉两口饭,就听到严明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名单不全。”
林晓一愣,放下筷子:“啊?环卫那边给过来的在职和临时工名单,应该都在这里了。请假的和当天休班的,我也备注了去向。”
“二十年前的。”严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首射林晓,“负责陈雪那片老棉纺厂宿舍区的环卫工名单!特别是……案发后不久离职的!或者……档案有问题的!我要看!”
林晓心头一凛。严明还没放弃串联二十年前的线!而且,在这种高强度排查新案线索的时候,他依旧死死抓着陈雪案不放!
“严警官,”林晓有些为难,“二十年前的环卫系统档案……很多都找不到了,人员变动太大,而且……”
“找!”严明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档案室!老库房!挖!给我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档案!特别是……当年负责陈雪住的那条街的清扫小组!组长是谁?组员都有谁?!有没有人案发后突然辞职?或者……家里出了什么变故的?查!!”
他的语气近乎疯狂,仿佛那二十年前的名单里,就藏着打开所有谜题的终极钥匙。
林晓看着严明眼中那近乎燃烧的执念,知道拗不过他。她叹了口气:“好,我马上联系档案室的老周,让他帮忙翻翻老底。”
林晓出去打电话了。严明重新低下头,拿起下一份名单。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名字,一张张穿着蓝色反光条工装的照片。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姓名:孙国富
岗位:清运工(临时)
所属片区:东区三队(包含筒子楼区域)
备注:案发当日(10月23日)轮休。自称在家休息。无证人。走路微跛(工伤旧疾,左腿短一公分)。
走路微跛!肩膀不平衡?对上了老刘看到的“走路姿势有点怪”!
严明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立刻拿起孙国富的档案照片仔细看。照片上的男人西十多岁,面相普通,甚至有点憨厚,穿着环卫工装,对着镜头咧着嘴笑。但仔细看,他站立时重心似乎微微偏向右侧,左肩略低!
“孙国富……”严明念着这个名字,像在咀嚼一块坚冰。他立刻拿起电话打给林晓:“林晓!重点查这个人!孙国富!东区三队的临时清运工!案发当天轮休!自称在家!无证人!左腿有旧伤,走路微跛!立刻核实他案发当天和前天的行踪!特别是下午!查他住处附近的监控!查他的通话记录!查他银行账户有没有异常!”
林晓刚挂断跟档案室的电话,听到严明的指令,精神一振:“明白!孙国富!我马上安排!”
就在严明将火力集中在孙国富身上时,林晓这边联系档案室老周也有了反馈。
老周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无奈和灰尘的味道:“小林啊……你要的那批老档案……唉,难找啊!二十年前的老棉纺厂宿舍区环卫……那时候管理混乱,档案丢的丢,烂的烂……我翻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当年的小组长名字……叫……叫吴大有!早死了!肺癌!他手下那些临时工的名字……根本没记录!跟大海捞针一样!”
“吴大有……”林晓记下这个名字,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不死心,“周师傅,麻烦您再仔细找找!特别是……有没有哪个环卫工,在陈雪案发那段时间,也就是98年霜降前后,突然离职的?或者……家里出过什么事的?比如火灾?意外?或者……精神出问题的?”
林晓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严明猜测的可能性都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老周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突然离职……出事……98年霜降……”他嘟囔着,突然“咦?”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好像有点印象!不是离职……是……是死了!”
“死了?!”林晓的心猛地一跳!
“对!死了!不是环卫工本人!是……是他家里人!”老周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好像……是那个小组长吴大有跟我喝酒时提过一嘴?说他们组里有个临时工,挺倒霉的,就在那年霜降前几天……对!就是霜降前!他家里……好像着火了?老婆孩子还是爹妈……烧死了?具体记不清了!那临时工后来好像就疯了?还是失踪了?反正没再来上班!名字……名字好像叫什么……振?吴振?还是什么业?哎呀,太久了,真记不清了!”
霜降前!家里失火!亲人烧死!后来疯了或失踪了!名字带“振”或“业”!
林晓握着电话的手心瞬间全是冷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这太像了!太符合一个潜在罪犯的心理创伤源了!
“周师傅!您再想想!那个名字!非常重要!”林晓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真想不起来了……”老周很为难,“就记得姓好像……也是吴?跟组长一个姓?吴振业?吴振华?真记不准了!而且……这种没根没据的传言,当不得真啊小林!”
“谢谢周师傅!您帮大忙了!”林晓挂了电话,心脏狂跳!她冲出档案室,几乎是跑着回到小隔间!
“严警官!”林晓冲进门,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寒意,“档案室老周说!二十年前陈雪那片区的环卫小组长叫吴大有!他手下有个临时工!在98年霜降前几天,家里失火,亲人烧死了!后来人就疯了或失踪了!名字……老周记不清了,可能叫吴振业或者吴振华!”
“吴振业?!”严明霍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圆,里面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近乎恐怖的明悟!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为什么……为什么听起来有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就在这时,林晓的手机又响了,是派去核实孙国富行踪的同事打来的。
“林晓!孙国富这边有情况!”同事的声音很严肃,“我们查了他住处附近和筒子楼周边的监控!案发当天(10月23日)下午,他确实没在家附近出现!但也没首接拍到他去筒子楼!不过!我们发现一个关键点!”
“什么?”林晓和严明的心都提了起来。
“银行那边最终确认了!那笔五千块的‘幽灵存款’,存入王德贵账户的精确时间是——10月23日,晚上7点48分!”
晚上7点48分!
林晓立刻看向墙上挂钟——现在是下午5点多。她脑中飞快计算:王德贵的死亡时间推断在晚上9点到11点之间。存款时间距离死亡时间,还有2到3个小时!
“7点48分存的款……”林晓喃喃道,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然后……凶手在存款之后,才去了筒子楼!才……实施了……”
“预谋!”严明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瞬间切断了林晓的话!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怒火和洞穿一切的寒意!
“这不是临时起意!更不是意外!”严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戳着桌子,仿佛要戳穿那冰冷的真相,“他先存钱!像完成一个仪式!一个‘交易’!然后!他才慢悠悠地!像回家一样!去拿走他‘买’下的命!!”
“存款……是死亡预告!是凶手的签名!!”林晓的声音也带着颤抖的寒意,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这笔“幽灵存款”背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严明猛地抓起桌上孙国富那张憨笑着的照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走路微跛的男人,又猛地看向林晓带回来的关于“吴振业”的只言片语!
“查!!”严明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起来,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急迫,“孙国富!吴振业!吴振华!所有叫这个名字的!所有档案!所有信息!给我挖出来!挖地三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环卫工名单,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场吞噬了“吴振业”家人的大火!
“深蓝工装……反光条……袖口白灰……霜降……幽灵存款……灭门火灾……”一个个冰冷的线索碎片,在严明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大脑中疯狂碰撞、组合!那个隐藏在环卫工装下的幽灵轮廓,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令人心寒!
“他就在这里!”严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份厚厚的名单,仿佛要将其烧穿,“就在这堆名字里!他跑不了!!”
严明的咆哮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让小隔间里压抑的气氛炸裂开来。林晓也被严明那近乎实质化的恨意和急迫感染,血液仿佛都在燃烧。
“孙国富的详细地址和社会关系己经派人去摸了!吴振业这个名字……”林晓一边飞快操作电脑,一边语速极快地说,“我马上在内网人口数据库和旧档案里交叉比对!重点筛二十年前住在老棉纺厂宿舍区附近、姓吴、名字带‘振’或‘业’、年龄对得上的男性!特别是……有火灾记录的!”
键盘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林晓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严明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力量,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时扫过屏幕,又死死盯住墙上挂钟的秒针,仿佛在与死神赛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派出所里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只有小隔间的灯还亮着,像黑暗中的孤岛。
“嘀嘀嘀……”电脑发出一声提示音。
“有结果了!”林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严明瞬间停下脚步,猛地扑到电脑前!
屏幕上,是内网人口信息查询的结果。经过多重条件筛选,符合“吴姓”、“名字含振或业”、“约40-60岁”、“曾住址关联老棉纺厂区域”的条目不多。其中一条,被林晓用红色高亮标记出来:
姓名:吴振业
曾用住址:东城区棉纺厂路17号(己于2001年拆迁)
户籍状态:注销(原因:失踪)
注销时间:1998年11月15日(备注:亲属报案称其于1998年10月下旬离家后失踪)
关联信息:1998年10月20日(霜降前三天),其位于棉纺厂路17号的住处发生火灾,其妻李淑芬(32岁)、其子吴小飞(6岁)不幸身亡。吴振业本人轻度烧伤,经治疗后出院,后于十月底失踪。
霜降前三天!火灾!妻儿烧死!轻度烧伤!十月底失踪!户籍注销!
所有信息,严丝合缝地对上了档案室老周模糊的记忆和严明的恐怖猜测!
“吴振业……”严明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嘶哑低沉,仿佛带着血腥味。他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代表着“失踪死亡”的注销标记,一种巨大的、混合着悲愤和明悟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是他!一定是他!那个家里被大火吞噬、心灵被彻底扭曲的男人!那个在霜降之夜制造了陈雪“意外”的幽灵!那个在二十年后,再次穿着带反光条的深蓝工装,在另一个霜降夜,用“幽灵存款”作为死亡预告,冷酷收割了王德贵生命的“清道夫”!
“查他的去向!查他这二十年!查他是不是还活着!用什么身份活着!”严明对着屏幕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他一定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用某种方式活着!”
“他的档案……可能还在老档案室!”林晓立刻反应过来,“特别是当年火灾和失踪的报案记录!可能有照片!”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小隔间,冲向位于派出所地下室的旧档案库房。昏暗的灯光下,灰尘在光柱中飞舞。老周己经下班了,林晓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库房里弥漫着浓重的陈腐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铁皮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墓碑。林晓凭着记忆和老周白天的描述,找到了标注着“98-00年东城分局非正常事件/失踪人口”的柜子。
柜门打开,灰尘扑面而来。里面堆放着厚厚的、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档案。
林晓和严明如同考古队员,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借着手机电筒的光,一份份尘封的卷宗被抽出,又失望地放回。
“98年……10月……11月……失踪……吴……”林晓低声念叨着,手指在卷宗脊背上快速划过。
突然,严明枯瘦的手指停在了一个档案袋上!袋子上用褪色的钢笔写着:
【1998年11月报失】吴振业失踪案
找到了!
严明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档案袋,解开缠绕的棉线。林晓也屏住呼吸,凑近过来。
档案袋里,有几张泛黄的询问笔录纸,一份当年的失踪人员协查通报,还有……一张黑白的一寸照片!
严明颤抖着,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
手机电筒的光柱,清晰地照亮了照片上的人。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清秀,但眼神空洞,带着一种深重的麻木和……难以言喻的阴郁。他的左边额角到眉骨处,贴着一小块纱布——那是火灾留下的烧伤痕迹。
就在严明和林晓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这张照片上,试图将这个面容刻入脑海时——
林晓的手机电筒光,无意中扫过档案袋里那份失踪协查通报的背面。
在通报背面靠近边缘、原本可能是空白的地方,竟然有几道极其不明显的、焦黄色的……灼烧痕迹!像是被烟头烫过,或者被很小的火星溅到过!其中一道焦痕,正好覆盖了“吴振业”名字中的“振”字!将那个字烧得模糊残缺!
这绝不是自然存放造成的!
严明和林晓的目光,瞬间从照片移到了那诡异的焦痕上!两人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比地下室灰尘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有人……曾经试图烧掉这份档案?!试图抹去“吴振业”存在的痕迹?!
那个幽灵……不仅活着……而且……他的手,早己伸进了这存放秘密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