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赖酒馆

该隐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劣质酒气和垃圾的臭味灌入肺腑。他活动了一下依旧僵硬麻木的身体，用污泥和破布条尽可能掩盖住脸上显眼的伤口和血迹，又将那截磨尖的骨刺藏进袖口。最后，他从贴身破烂衣服的夹层里，摸索出仅存的、几枚边缘磨损严重、沾满污垢的劣质铜币——这是该隐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全部财产”。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努力让自己的步伐显得不那么踉跄，然后低着头，如同一个最寻常不过的、落魄潦倒的贫民窟少年，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散发着劣质酒精和汗馊味的破木门，一头扎进了“瘸腿老杰克”小酒馆那昏暗、嘈杂、充满了危险与机遇的浑浊空气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浑浊的空气里充斥着劣质麦酒的酸腐、汗臭、烟草的辛辣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体味。几十个形貌各异、眼神浑浊或凶狠的酒客挤在歪斜的桌椅旁，大声喧哗、咒骂、拍着桌子。一个缺了条腿、满脸油光的老头坐在柜台后面，用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同样污秽的木杯，浑浊的眼珠懒洋洋地扫视着店内，偶尔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该隐低着头，尽量避开那些肆无忌惮扫视的目光，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挤到最角落一张空着的、布满油渍和刀痕的破木桌旁坐下。他将那几枚脏兮兮的铜币拍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杯……最便宜的麦酒。”他的声音刻意压得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疲惫感。很快，一个同样脏兮兮、眼神麻木的少年侍者端着一个缺了口的陶杯过来，里面是浑浊不堪、散发着强烈酸味的液体。少年放下杯子，一把抓起桌上的铜币，转身就走，连看都懒得看该隐一眼。该隐端起那杯劣质麦酒，凑到嘴边，却只是沾了沾唇。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的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在嘈杂的声浪中捕捉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碎片。“……西区墓园那边昨晚闹腾得厉害！听说老瘸腿那组人撞上硬茬子了！死了好几个！”“真的假的？老瘸腿那老东西也死了？”“可不！连巴顿老大都重伤昏迷被抬回来了！听说是遇到了厉害的亡灵！食尸鬼！把老瘸腿啃得就剩半拉身子！”“嘶……食尸鬼？那玩意儿不是只在墓地深处活动吗？怎么跑乱葬坑去了？”“谁知道呢！裹尸布的大人们震怒，正全城搜捕呢！说是有个掘墓人小子嫌疑最大……”“掘墓人？该隐？那个瘦得跟麻杆似的废物？他能弄死食尸鬼？开什么玩笑！”“谁知道呢……反正悬赏令都贴出来了！死活不论！抓到那小子，赏金够在‘锈钩街’快活一个月了！”“啧，可惜了，那小子估计早被食尸鬼啃得骨头都不剩了……”该隐低着头，握着粗糙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裹尸布兄弟会的悬赏……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看来巴顿没死，但伤得不轻。他们将一切推给了“亡灵”和“失踪的掘墓人该隐”，这倒省了他不少麻烦，但也意味着他必须更加小心。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倾听。“……暗影斗兽场最近‘上新货’的速度也太快了！昨天那场‘血犬撕碎战’，不到半个钟头就死光了！听说都是刚送进去没几天的‘新料’！”“正常！斗兽场背后的大人物们最近需求大得很！‘血料’消耗快得很！听说有些‘料’还是从其他城邦秘密运来的……”“嘘！小声点！不要命了！斗兽场的事也敢乱嚼舌根？被‘血牙卫’听到，舌头给你拔了！”“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不过说起来，那些‘血料’死前戴的镣铐，样式挺怪的，上面好像还刻着东西……”“刻东西？追踪符文呗！防止逃跑的！听说以前就有‘血料’想跑，结果刚出斗兽场大门，就被符文引来的‘清道夫’撕碎了！死得那叫一个惨……”暗影斗兽场！“血料”（奴隶）！特殊的镣铐！追踪符文！信息碎片迅速拼凑，与老瘸腿的供词和笔记的“葬仪图鉴”关联信息高度吻合！该隐的心跳微微加速。线索越来越清晰了！那具被扔进乱葬坑、戴着特殊镣铐的尸体，极大概率就是来自暗影斗兽场的“血料”！青铜笔记出现在那尸体身上，绝非偶然！“喂！角落那小子！”一个粗嘎的声音带着浓烈的酒气在旁边响起。该隐心中一凛，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穿着脏污皮甲的光头大汉，拎着一个硕大的木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他桌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面生得很啊！新来的？”光头大汉喷着酒气，一只满是老茧和污垢的大手“啪”地一声拍在该隐面前的破木桌上，震得那杯劣质麦酒都溅出来几滴，“懂不懂规矩？新来的，得给‘铁拳’格鲁大爷我，交点……‘位置费’！”他另一只手搓着手指，做出一个贪婪的手势。周围几桌的嘈杂声低了一些，不少目光带着戏谑和冷漠投了过来。在瘸腿老杰克的酒馆，这种敲诈新人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该隐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光头大汉。对方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精味，眼神浑浊却带着底层混混特有的凶狠。力量感不弱，但脚步虚浮，显然喝了不少。他现在状态很糟，不宜动手。但退缩，只会引来更多的觊觎和麻烦。贫民窟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陶杯，沾满污泥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到了桌下，袖口里，那截冰冷坚硬的磨尖骨刺滑入掌心。“没钱。”该隐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带上了一丝刻意压制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冷硬。“没钱？”光头格鲁脸上的横肉一抖，眼中凶光毕露，“没钱也敢坐这？滚出去！或者……”他狞笑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抓向该隐的衣领！“让格鲁大爷我搜搜身！看看你这穷鬼藏了什么好东西！”就在那只油腻的大手即将触碰到衣领的瞬间！该隐眼中寒光一闪！垂在桌下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刁钻狠厉的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戳向格鲁抓来的手腕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麻筋位置！动作精准、迅捷，带着前世“渡鸦”无数次生死搏杀淬炼出的狠辣本能！噗！骨刺尖锐的末端精准地刺中了目标！“嗷——！”格鲁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整条右臂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酸麻剧痛，失去了所有力气！抓向该隐的手掌软软地垂了下去！“小杂种！你找死！”剧痛和当众出丑的愤怒让格鲁彻底暴怒！他左手抡起那沉重的木酒杯，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该隐的脑袋！该隐早有防备！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同时右脚狠狠踹在面前歪斜的木桌边缘！哐当！破木桌被踹得猛地向前滑出，狠狠撞在格鲁的小腿上！格鲁猝不及防，本就因右臂剧痛而站立不稳，被桌子一撞，顿时失去平衡，庞大的身体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前扑倒！砰！沉重的身体狠狠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沉重的木酒杯脱手飞出，砸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引起一片咒骂！整个小酒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看起来瘦弱不堪、满身狼狈的少年，竟然一个照面就把以蛮力著称的“铁拳”格鲁给放倒了？！该隐缓缓站起身，沾满污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袖口里的骨刺尖端，一滴暗红的血珠悄然滑落，滴在污秽的地面上。他看也没看地上挣扎哀嚎的格鲁，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带着惊疑、忌惮甚至一丝畏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