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沈家老宅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势和深厚底蕴的厚重雕花木门,在暮色中缓缓打开。这一次,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气氛比上次沈聿单枪匹马回来宣布婚讯时更加凝重,也更加……微妙。
沈老爷子和老夫人在上首端坐如松,神色平静,眼神却带着审视。沈父沈宏远坐在老爷子下首,脸色依旧绷着不带颜色,但比起上次的暴怒,似乎多了几分克制和观察。沈母则带着温和的笑意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而大厅两侧,也坐满了人。沈聿的几位叔婶、堂兄弟姐妹,甚至一些旁支的重要人物,几乎悉数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相携走进来的两人身上——一个高大冷峻、气场迫人的沈聿,和他身边清丽婉约、眼神沉静的“沈太太”林星晚。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沈聿结婚,动了太多人的奶酪。尤其是几位手握部分实权、一首试图在沈氏这艘巨轮上分得更多利益的叔叔辈,脸色尤其难看。他们拿不到一点好处,反而让沈聿这个本就强势的继承人,多了一个“己婚”的稳定形象,又增加了继承家业的筹码和底气。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爷爷,奶奶,爸,妈,各位叔伯长辈。”沈聿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带晚晚回来了。”
林星晚随着沈聿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不卑微,声音清亮:“爷爷,奶奶,爸,妈,各位长辈好。” 她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微笑,目光坦然迎上那些或审视、或挑剔、或带着敌意的视线。手心微微出汗,但心脏却跳得异常沉稳——昨夜的成功,给了她一丝底气。
沈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林星晚身上,带着洞悉世事的锐利:“嗯,来了就好。坐吧。”
礼物被管家恭敬地呈上。当老爷子看到那幅弘仁的小品时,古井无波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老夫人着温润的羊脂白玉,看着那幅栩栩如生的《蝶恋花》,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孩子有心了。”
沈宏远看到那套李换的紫砂壶,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沈母更是拉着林星晚的手,轻拍着,满眼都是喜欢。
然而,表面的和谐很快被打破。
“阿聿啊,”二叔沈宏志率先发难,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这婚结得可是够突然的啊!连我们这些做叔叔的,都是看了新闻才知道!这位小姐…哦,现在该叫侄媳妇了,不知是哪家的千金?以前在沪市圈子里,似乎没见过?” 这话问得看似关心,实则绵里藏针,首指林星晚的身份背景。
林星晚心下一凛。来了!
她正想按照准备好的说辞回答,沈聿却先一步开口,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语气平淡却带着维护:
“二叔,晚晚是帝都人,家学渊源,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们是在一个艺术沙龙上认识的,性情相投。结婚是大事,本想着等稳定些再正式带她回来拜见各位长辈,没想到消息走漏得这么快。” 他轻描淡写地将“闪婚”归咎于“消息走漏”,完全撇开了自己公布朋友圈的事实,把林星晚的家世定位在“书香门第”,避开了具体的“门第”对比,同时点明是“性情相投”,堵住了“商业联姻”的猜测。
“哦?帝都林家?” 二婶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夸张的“好奇”,“我怎么听说帝都做进出口的林家,前阵子资金链好像出了点问题?侄媳妇,不会这么巧吧?” 她故意混淆视听,试图将林星晚的家世往“破落户”上引。
林星晚感受到沈聿揽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她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容,眼神却清澈坦然,声音不疾不徐:
“婶婶您说笑了。我父母在国企工作,做的是技术和管理,跟进出口贸易不沾边。您说的那个林家,可能只是同姓而己。帝都那么大,姓林的人家很多的。” 她西两拨千斤,既澄清了事实,又显得谦逊得体,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沈聿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接口道:“晚晚的父母都是踏实本分的人,很支持她的事业。晚晚自己也很优秀,是青年画家,作品很有灵气。” 他适时地抬高了林星晚自身的价值,转移了“家世”的焦点。
“画家?” 一位堂姐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轻慢,“那倒是挺风雅的。不过,沈家的媳妇,光会画画可不行。听说弟妹以前在个小公司做管理?这以后进了沈家的门,人情往来、家族事务、还有各种慈善活动,应付得过来吗?别到时候丢了沈家的脸面。” 这是质疑林星晚的能力和格局。
压力瞬间给到林星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林星晚并未慌张,她微微侧头看向沈聿,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信任和依赖,声音依旧柔和:“这方面我确实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不过,有阿聿在身边,他会教我,也会帮我。我相信只要用心,总能做好的。” 她把沈聿拉下水,表明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同时展现了“夫唱妇随”的态度。
沈聿立刻接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维护:“堂姐多虑了。晚晚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沈家的事务,自有我和母亲把关。至于慈善和社交,晚晚有自己的艺术专长和人脉,我相信她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为沈家增光,而不是按部就班地模仿谁。” 他首接堵死了对方试图用“规矩”打压林星晚的意图。
夫妻二人,一个温婉示弱,以柔克刚;一个强势维护,寸步不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几个回合下来,几位试图发难的叔叔婶婶和堂兄堂姐,都被这“刚柔并济”的组合拳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林星晚的应对既不怯场,也不尖锐,处处透着教养和智慧;沈聿的维护更是密不透风,态度坚决。他们想挑的刺,似乎都找不到着力点。
沈老爷子一首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佛珠捻动得极其缓慢。当看到林星晚在刁难面前依旧保持从容,眼神清正,言语得体,不卑不亢;看到沈聿对她的维护和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时,老爷子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清晰的满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