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东北猎人王

第11章 参王现世,旧规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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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60年代东北猎人王
作者:
孤单的木木
本章字数:
8442
更新时间:
2025-07-08

靠山屯的火塘在老猎户院的东厢房,松枝在膛里噼啪炸响,火星子窜起半尺高,把墙上年久的兽皮影子晃得像活了似的。

韩五爷早到了,烟袋锅子在火边烤得发烫,胖丫蹲在他脚边往火里添松塔,油星子溅在她花棉袄上,滋滋冒小烟。

林深进屋子时,后颈还沾着外头的雪粒子。

苏红缨跟在他身后,猎枪往门框上一靠,带起股冷风,吹得韩五爷的烟卷儿忽明忽暗。"都到齐了?"韩五爷用拐棍敲了敲地,声音像敲在冻硬的山核桃上。

李大棒子裹着老羊皮袄挤进来,皮袄毛领子结着霜,一坐下就把火塘边的木凳压得吱呀响:"五爷喊议事,咱能不来?"他斜眼扫过林深怀里的布包,喉结动了动——那布包里,正裹着今早那支参。

"先看参。"韩五爷冲林深抬抬下巴。

林深解开布包的手稳得像山岩。

参被泡在陶盆里,须根舒展开来,在温水里晃出细密的影子,叶尖还凝着水珠,映得墙上的兽皮都添了抹嫩生生的绿。

韩五爷凑过去,拐棍尖儿轻轻拨了拨参体:"都瞅见没?

须上珍珠点透亮,叶纹像娃娃摊开的手。"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火光,"这参长在新脉上,老参沟的土养得出。"

"新脉又咋?"李大棒子突然拍了下桌子,震得陶盆里的水溅出几滴,"咱屯采参规矩传了三代——头香得老猎户烧,带队得论资历!"他指节叩着自己胸口,老羊皮袄上的膻味混着松烟味首往人鼻子里钻,"那小知青懂个啥?

上回带你们钻林子,要不是红缨丫头的猎枪镇着,指不定碰着熊瞎子!"

苏红缨的手"唰"地搭上猎枪,枪托在地上磕出响:"李叔,上回要不是林深识得熊道,绕开了蜂窝岭,咱早被马蜂蛰成猪头了。"她耳尖发红,比火塘里的炭还烫,"再说了,参在林子里长着,又不是长在你家炕头。"

"你个丫头片子懂啥!"李大棒子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来,像条爬在老树皮上的蚯蚓,"祖规是防着啥?

防着贪心!

今天你让知青乱采,明儿个说不定就有人挖绝了脉!"他突然转向韩五爷,声音软了些,"五爷,您当年跟着老参把头下过三趟山,总记得'留籽'的规矩吧?"

韩五爷把烟袋锅子往鞋底磕了磕,火星子落在地上,"滋"地灭在雪水洼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指了指林深,"这娃昨儿个在林子里蹲了半宿,守着参苗记位置——他知道啥叫留籽。"

林深感觉后脊梁被火烤得发烫。

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头还装着今早画的草图。

李大棒子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口——他不是没想过,这些老猎户守着规矩活了半辈子,凭啥信一个外来的知青?

可当他在雪地里扒开松针,看见那片藏在腐叶下的参苗时,他就知道,得把话摊在火塘边说清楚。

"李叔,我不想乱规矩。"林深往前挪了挪,膝盖压得木凳发出轻响,"但老规矩说'一年只采东沟',可东沟的参脉早薄了。"他从怀里抽出张纸,是用烟盒纸画的,边角还沾着松脂,"我画了分区图——北坡阳面土肥,今年采这儿;西沟背阴,留着养籽;南坡去年挖过的地,今年得撒参籽。"他指尖点在图上,"轮着来,五年一轮,参脉才养得活。"

屋里静得能听见松塔爆裂的脆响。

刘三凑过来,眯着眼睛看那图,手指头跟着林深的指尖动:"这...这地儿我熟,去年在北坡见过两棵二匹叶。"小金牙探着脖子,鼻尖几乎要贴到纸上:"那西沟的老鸦岭,我上月还瞅见棵三花?"

李大棒子的老羊皮袄突然动了动,他伸手要抓图,被苏红缨抢在前面把图举高:"李叔,您先听人把话说完。"林深看见她睫毛上还沾着今早的霜,说话时呵出白气,把图上的铅笔印子都晕开了。

"轮采制不是我想的。"林深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像含着块化不开的冰,"我爹活着时,跟热河的老参把头喝过酒,人家就是这么守脉的。"他想起昨晚在油灯下画这图的情形,笔尖戳破了三张纸,首到苏红缨敲窗递来张厚实的包装纸——她说,"画清楚些,咱屯的日子,可不能再糊里糊涂。"

"那要是有人偷着采?"张会计突然开口,手指在膝盖上敲算盘珠似的,"北坡的参要是比西沟的大,保不准有人夜里摸黑去。"

林深早料到这一茬。

他从裤兜掏出个小布包,解开,里头是半把松针:"每片参苗根上系红绳,挖参时得留籽,籽撒在哪片地,记在张会计的本子上。"他抬头时,火光正映着苏红缨的眼睛,亮得像山涧里的冰溜子,"红缨说,猎队可以轮班守林子——她的猎枪,镇得住贪心。"

苏红缨的耳尖更红了,她低头拨弄猎枪的背带,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我...我帮着记。"

李大棒子的嘴张了张,又闭上。

他搓着老羊皮袄的袖口,羊皮被磨得发亮,像块旧铜镜。

火塘里的松枝"轰"地燃旺,火星子窜到梁上,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刘三突然伸手拍了拍林深的肩膀,他的手糙得像老桦树皮:"这法子...听着稳妥。"

张会计的手指还在膝盖上敲,眼睛盯着林深的分区图,算盘珠子在他心里拨得噼啪响——北坡那片要是能采,换的粮够屯里娃们吃一冬;西沟留籽,后年说不定能多出五棵二匹叶...

韩五爷把烟袋往火里一凑,点着了,烟圈儿慢慢爬上房梁:"明儿个,跟红缨去林子里立界桩。"他看了眼李大棒子,"老哥哥,山风里的理儿,该见见新日头了。"

李大棒子没接话。

他站起身,老羊皮袄扫过林深的分区图,走出屋子时带起股冷风,把图角掀得翻起来。

林深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今早看见的老松树——树杈子虽硬,可里头的芯子,说不定早被春风暖了。

苏红缨凑过来,把图小心折好,塞回林深怀里。

她的手温温的,隔着布包碰了碰他的指尖:"明早我带黑子去,那狗鼻子灵,找界桩快。"

火塘里的松枝还在响,火星子蹦到陶盆边,把参叶上的水珠烤成白汽,飘起来,在梁下结成小雾。

林深望着那雾,忽然听见张会计小声嘟囔:"北坡那片...按供销社的价,能换多少苞米呢?"

窗外的雪停了,月光透过窗纸,把林深怀里的分区图照得发白,像摊开的一片新叶,正等着春风来。

韩五爷的烟袋锅子在火塘边顿出闷响,"林知青懂行,让他领队试一趟。"他浑浊的眼珠扫过李大棒子紧绷的下颌线,"你要不服,就别碰这支队伍。"

火塘里最后一块松塔"咔"地裂开,火星子溅到李大棒子的老羊皮袄上,他猛地站起身,皮袄下摆扫翻了张会计搁在脚边的算盘。"试?"他喉咙里滚出半声冷笑,霜花从毛领上簌簌落进火塘,"等你们把参脉挖绝了,看谁来给老祖宗赔罪!"话音未落,他己经撞开木门,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吹得墙上的兽皮猎具哗啦啦响。

刘三伸手去扶歪倒的算盘,铜珠子在地上滚了两颗,被胖丫蹲身捡起来。"李叔这脾气..."小金牙搓了搓冻红的鼻尖,目光却悄悄往林深脸上飘——那知青还坐在原处,脊背挺得像棵青冈树,只有指节在膝盖上轻轻叩着,一下,两下,像在敲山核桃数个数。

"明儿个让红缨带俩小年轻跟着。"韩五爷把烟袋往腰里一别,扶着胖丫的手站起来,拐棍尖儿在地上划出半道白印,"林知青的图我收着,等开春化冻就立界桩。"张会计这会儿早把算盘拨得噼啪响,听见这话忙点头:"北坡那片要是能换三十袋苞米,娃们的冬粮能多熬两个月。"

人陆陆续续散了。

苏红缨弯腰捡起李大棒子碰倒的陶盆,参叶上的水珠还凝着,在月光下泛着淡绿。

她抬头时,正撞进林深的目光——那双眼在暗处亮得惊人,像山鹰盯着猎物时的锐光。

夜越深,火塘里的炭越往芯子缩。

林深蹲在门槛边,磨石在采参刀的刃口上蹭出细响。

刀刃是他用废猎枪的枪管打的,磨了三夜,这会儿映着月光,能照见他眉骨的影子。

苏红缨端着茶碗过来时,他正用拇指试刀锋,血珠刚冒头就被她拽住手腕:"傻啊?"

茶碗搁在他脚边的木墩上,热气裹着松针香钻进鼻子。

林深望着她冻得通红的指尖,突然想起白天在林子里,她帮他扒开积雪找参苗时,手背上也蹭了道血口子——那会儿她还嘴硬,说"猎人哪有不挂彩的"。

"你真打算带他们去?"苏红缨蹲下来,膝盖压得草垫沙沙响。

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了灶台上的瓷罐,可林深知道,这丫头要是喊起来,能惊飞半坡的山雀。

林深把刀往磨石上又压了压,火星子随着摩擦溅起来,在两人中间炸开小亮点:"昨儿在后山看见王二家的娃,蹲在墙根啃冻土豆。"他喉咙发紧,像塞了把泡过水的干草,"他娘说,这是今冬最后半袋粮。"

苏红缨的手指绞着棉袄袖口,那是她下午补的,针脚歪歪扭扭:"李叔他们...不是坏。"

"我知道。"林深停了手,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眼角的细纹,"我爹活着时说,老猎人的规矩是拿命换的——当年他在长白山追熊瞎子,就是因为贪了半里地,差点喂了狼。"他摸出怀里的分区图,边角被体温焐得发软,"可规矩是活的,就像参苗得挪到阳坡才长得出气。"

苏红缨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像碰着块烧得正旺的炭:"明儿我让黑子跟你去。"她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着粉,"那狗鼻子灵,能闻出二里地外的参腥气。"

林深望着她发顶的碎发,忽然想起今早她举着分区图时,睫毛上挂的霜花。

他把采参刀插进牛皮鞘里,刀鞘是苏红缨用她爹的旧皮裤改的,里层还缝了层软布:"后半夜你去睡,我再检查回工具。"

"谁要睡?"苏红缨抄起墙角的猎枪,枪托上的红缨在风里晃了晃,"我帮你捆红绳。"她从布包里掏出成捆的红绳,指尖在绳结上翻飞,"明儿到了老参沟,先把北坡的参苗系上,再..."

窗外的雪又飘起来,落在两人脚边,很快被火塘的热气融成水洼。

林深望着她翻飞的手指,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不是饿狼的惨嚎,是头狼在唤崽子归队。

他摸了摸腰间的猎刀,又摸了摸怀里的分区图,那图上北坡的标记被他的体温焐得发暖,像块揣了多年的老玉。

"明早寅时三刻出发。"林深把最后一捆红绳塞进帆布包,抬头时正看见苏红缨把黑子的项圈擦得锃亮,"带够三天的干粮,多装两壶烧酒。"

苏红缨应了声,转身去灶房拿玉米饼。

林深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韩五爷白天说的话:"山风里的理儿,该见见新日头了。"他摸了摸刀鞘上的红缨,那是苏红缨今早偷偷系上的,说是"图个彩头"。

雪越下越密,把靠山屯的木栅栏盖成了白蘑菇。

林深蹲在火塘边,看着火星子往上窜,在雪幕里划出金线。

他知道,明早推开屋门时,等着他的会是齐膝深的雪,是老参沟里未化的冰,是李大棒子背过身时的叹息——可他更知道,当第一支系着红绳的参苗被小心挖出,当张会计的算盘珠拨出清脆的响,当王二家的娃捧着热乎的苞米饼子笑出声时,所有的冷、所有的难,都会化在这团越烧越旺的火塘里。

他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丑时二刻。

该把采参刀再磨一遍了——老参沟的土硬,刀刃得像山鹰的爪尖儿,才能扒开那层裹着宝贝的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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