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无天无地,唯有流淌的星尘与氤氲的混沌元气。
一座悬浮的琉璃亭台内,羽衣如火的红发女子慵懒地斜倚在云榻之上,手中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杯中盛着的星屑琼浆荡漾着梦幻的光泽。
她对面的云座上,坐着一位身着玄黑金纹华服的中年男子,面容威严,气质雍容,只是头顶生着一对珊瑚状的、温润流光的玉质龙角,平添了几分神异。
空间微漾,一身道袍的叶星语骤然现身亭中。
“我说你俩,”叶星语没好气地开口,道袍袖摆一甩,指着那红发女子和龙角男子,“也真是够可以!自家的血脉后人,自己不现身去管,偏让我一个骨头都快烂透的老家伙,巴巴地跑去当了一回教书先生!”他俊朗的脸上满是嫌弃,“羞也不羞?”
红发女子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将杯中的星屑琼浆一饮而尽,仿佛没听见。
倒是那龙角华服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连忙拱手:“星语兄息怒,息怒!实在是……时机未至,吾等不便首接干预,有劳贤弟了!”
红发女子这才懒洋洋地掀开眼帘,金红色的瞳孔如同熔炼的太阳,扫了叶星语一眼,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那是我的血脉,跟他没关系。”她指的是龙角男子。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龙角男子立刻挺首了腰板,一脸正经,“怎么说那‘血脉剥离”之法,也是我殚精竭虑推演出来、再经姐姐你实施的!这么算起来,我怎么着也能排个‘叔叔’辈吧?”
“不要脸的老东西。”红发女子嗤笑一声,毫不客气。
龙角男子脸皮奇厚,嘿嘿一笑,转向叶星语:“姐姐的年龄可比我大不少呢!”
“想打架?”红发女子眸光骤然转冷。刹那间,亭台周围的星空仿佛被点燃,一只庞大无匹、周身燃烧着永恒之炎的金红色神鸟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恐怖的威压让流淌的星尘都为之凝固!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灼热,仿佛置身于恒星的核心。
“怕你哦~”龙角男子丝毫不怵,长笑一声。
华服鼓荡,云雾翻腾,一条威严神圣、鳞爪飞扬的金色巨龙虚影破开混沌,在云海中翻腾咆哮,龙吟之声响彻这片奇异的空间!龙威与源火,两种至高无上的气息轰然对撞!
“别别别!错了错了!”眼看两股力量真要擦枪走火,龙角男子瞬间收起巨龙虚影,脸上的嬉笑换成了讨饶,“开个玩笑嘛!你说你……哎呀!我想起来了!东边星域还有几颗新生的龙蛋要照看,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身影己化作一道金光,溜得比流星还快,只留下几缕逸散的云气和那对珊瑚玉角的残影。
亭内只剩下叶星语和红发女子。
那焚尽星河的恐怖热力随着龙角男子的消失而迅速敛去,神鸟虚影也悄然隐没。
“实验进行的怎么样?”叶星语走到云榻边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星屑琼浆,语气恢复了平淡。
“再有2000年,”红发女子闭上眼,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应该能出结果。”
“还不错。”叶星语点点头,饮尽杯中琼浆,“2000年后我帮你检查。”
沉默了片刻。星屑在杯中缓缓旋转。
“那个织梦教会……”叶星语放下玉杯,目光投向亭外流淌的混沌,“不用管管吗?若是菲尼克斯家的后人,有朝一日知晓他们的兴起,背后是你默许甚至扶植的……”
“那又怎么了?”红发女子依旧闭着眼,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知道了又如何?又能怎样?”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总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不然……万一哪天族里真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一统寰宇的蠢货,也好借他们的手……清理门户。”
“……”叶星语沉默地看着她完美的侧脸,没有再说话。
“我睡觉咯,”红发女子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柔软的云絮里,声音变得含混不清,半点身为创世神祇的威严也无,“你别烦我……想你自己的老婆了……就换只手得了……”她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一丝促狭,“阿紫……还在等你呢……加油吧,少年……”
话音渐低,呼吸很快变得悠长平稳,竟是真的沉沉睡去了。
亭台内,只剩下叶星语一人独坐。他垂眸,看着自己摊开的、由纯粹星光与法则凝聚而成的双手。
那双手稳定、强大,蕴含着开辟世界的力量,却也……空空如也。
少年么,普天之下,也就眼前的人能够这样称呼自己了。
良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散在星尘之间,带着亘古的寂寥与无奈:
“此身残破……难再许卿……”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沉睡的身影,一步步走向琉璃亭台的边缘,走向外面那无边无际、流淌着星尘与混沌的虚空。
玄色的道袍融入深邃的背景,挺拔的身影在浩瀚的星芒中渐渐变淡、消散,如同水滴归于大海。
唯有那声叹息的余韵,如同无形的涟漪,在这名为【织梦之境】的永恒之地,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