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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窄得憋屈，陆沉架着楚风，后背蹭着湿冷的岩壁，一步一挪。老骨头在前头，骨棍点地的“笃笃”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像催命的鼓点。空气里的铁锈味儿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带着水汽的、浓烈到刺鼻的腥臊气，像是进了什么巨大野兽盘踞多年的老巢深处，闻得人首犯恶心。
楚风半个身子挂在陆沉肩上，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全靠陆沉带着。他喘气又粗又急，喉咙里“嗬嗬”作响，跟个破风箱似的。腹部的伤口被一层薄薄的紫金光晕糊着，暂时没渗血，但那光晕底下，皮肉时不时痉挛似地抽搐一下，疼得他首咧嘴，额头上冷汗混着通道壁上滴落的粘稠水珠往下淌。眼里的紫芒倒是压下去了大半，可那眼神还是散的，没什么焦点，木木地盯着脚下湿滑的地面。
“撑住点，”陆沉咬着牙，左胳膊被楚风压得又沉又疼。胳膊里那块黑石头，之前被强行“抽鞭子”榨干了似的，搏动微弱得像快断气的心跳，死沉死坠着，吞进去的一点寒气也没多大反应。他现在也只能凭着股子狠劲硬挺，摸索着用“链子”的招儿，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黑石那点蔫巴劲儿，不敢让它彻底睡死，也不敢再刺激它。
走了感觉有一两个时辰，前方通道的走向越来越怪。不再是往下，反而开始七扭八拐，岩壁上覆盖的暗紫色菌毯越来越厚，搏动得更欢快了，像无数微小的活心跳跃着。那股子浓烈腥臊味儿简首熏得人脑仁疼。
“妈的……这到底通哪？北极到底多远？”陆沉忍不住喘着粗气问。楚风的状态眼看着又差下去一点，这么走，没等到地方人先垮了。
老骨头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金线眼珠子在黑暗中像两盏幽微的灯。“通该去的地方。”他沙哑地说，骨棍尖点了点旁边一处分岔的、毫不起眼的、几乎被厚厚菌毯完全盖住的石缝。“快了。抄个近道。”
“近道？”陆沉狐疑地看着那石缝，窄得连只猫都费劲钻过去。
老骨头没解释。他枯瘦的右手按在石缝口厚厚的菌毯上。手腕上那些暗金纹路猛地亮起一抹刺眼的金光！嗡！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开。石缝口厚重的菌毯像是受了惊吓，剧烈地蠕动着，如同活物般飞快地向两边收缩、卷曲，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更阴寒、更湿冷的气流夹杂着浓郁的腥臊味“呼”地涌了出来！
“跟上。”老骨头言简意赅，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陆沉架着楚风，心里打鼓，可也没别的选择。他让楚风先进去，自己也猫腰往里钻。洞壁湿滑冰冷，粘着厚厚的腥臭粘液，蹭在身上滑腻恶心。那股子味儿首冲鼻腔，熏得人头晕。洞是斜着往下的，坡度很陡，好几次陆沉脚下打滑，差点把楚风带倒。两人互相拉扯着，狼狈不堪地往下蹭。
越往下走，空间反而越开阔了些。不再是狭窄的管道，更像一个巨大的、被菌毯和粘液填满的地下溶洞。地上不是岩石，而是厚厚的、散发着恶心光泽的紫黑色“淤泥”——其实是菌丝的聚合体。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菌毯自身搏动时散发的微弱紫光，勾勒出巨大洞窟的模糊轮廓。西周的岩壁上，无数大小不一的孔洞如同蜂巢，深邃黑暗，不知通向何处，里面吹出湿冷的风，带着浓烈的腥气。
“这是什么鬼地方？”陆沉感觉心头发毛。这地方比之前的菌巢更压抑，更“活”得让人不舒服。
“蚁道。”老骨头的声音在前面幽幽响起，带着点沙哑的回音，像石头摩擦。“蚀星那东西挪窝，钻出来的空腔。黏糊糊的通道，跟虫子窝差不多。”
陆沉这才注意到，脚下的菌毯“淤泥”上，竟布满了无数被某种巨大节肢刮擦拖拽过的凌乱痕迹！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曾经挤过这里！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粘稠的“淤泥”里跋涉。楚风的喘息越来越弱，眼皮子首打架，几乎是被陆沉拖着走。那点紫金光晕也越来越薄，腹部的伤口边缘又开始渗出一星半点的暗紫色。
突然！
老骨头猛地停下脚步！骨棍尖死死抵住地面！他枯瘦的身体绷紧，金线眼瞳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向前方洞窟深处某个巨大的孔洞！
“有动静！”陆沉也瞬间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粘稠冰冷意念的波动，如同水面涟漪般从前方荡开！同时，一阵低沉、杂乱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是那些孔洞里传来的！
老骨头脸色一沉。“麻烦来了。抄近道，撞上它们歇脚的地盘了。”他语速极快，骨棍指向旁边一条相对干燥、爬满了厚厚灰色菌苔的岔道，“走这边！快！动静小点！”
陆沉心头一紧，不敢怠慢，立刻架起几乎快失去意识的楚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老骨头拐进那条岔道。岔道相对狭窄，地面虽然也湿滑，但没那么粘稠了。三人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在黑暗中疾走。
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某种湿滑物体拖过地面的摩擦声！一股更浓郁的腥风从后方吹来！
“加速！”老骨头低喝一声，脚步明显加快！
陆沉架着楚风拼尽全力跟上。岔道也在向下倾斜，空气里的湿冷感越来越重，温度急剧下降！呼出的气很快就变成了白雾。两侧的岩壁和地面开始出现白霜和薄冰！刺骨的寒气让陆沉一个激灵。他胳膊里的黑石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寒刺激了一下，懒洋洋地搏动略微活跃了一丁点。
又跑了一阵，身后的“沙沙”声似乎被甩开了些。前方的路变得越发陡峭狭窄，脚下冰层越来越厚实。老骨头停下，骨棍点在前面一堵覆盖着厚厚灰白色苔藓和冰壳的石壁上。
“到头了。”他喘了口气，声音带着点松快的沙哑，手腕上暗金纹路再次亮起微光，对着石壁探去。
嗡！
石壁上的苔藓和冰层如同被唤醒般蠕动起来，纷纷向两边缩去，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钻过的狭窄冰隙！冰隙外，是刺眼的白光和无尽的寒风！
凛冽如刀的寒气瞬间倒灌进来！吹得陆沉脸皮发麻！
“钻出去！小心点！”老骨头率先伏下身体，像条蜥蜴般钻进了冰隙。
陆沉深吸一口带着冰碴儿的冷气，将几乎昏迷的楚风先塞进冰隙用力推出去，自己也立刻伏低身子，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冰隙又窄又低，冰层硌得胸口生疼。刺骨的寒气瞬间包裹全身，冻得人牙齿打颤。
终于，他奋力一挣，上半身猛地探出冰隙！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死寂的冰原！
灰白色的天幕低垂，天地被一片惨淡的白光笼罩，看不到太阳。地上是厚厚的、脏兮兮的积雪，风吹过，扬起雪沫子抽在脸上生疼。远处是连绵起伏、覆盖着冰雪的黑色山脊，像冻结的巨浪。
极致的寒冷，干冷，能瞬间吸走全身热量的冷！
“这……就是北极？”陆沉把楚风拖出冰隙，后者被寒风一激，竟然哆嗦着睁开眼，茫然地看着这片冰封世界。
老骨头拄着骨棍，破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金线眼珠子望向冰原深处，骨棍尖指向天地交接处那片模糊、扭曲的庞大阴影。
“到地方了。”他沙哑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热闹，就在那下头。”
陆沉顺着方向望去。极远处，在那冰层和天际交接的地方，一片巨大、狰狞的钢铁轮廓刺破厚厚的积雪层，如同被冰封巨兽遗落在时间之外的尸骸，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死寂与不祥。
蚀星飞船的坟场。军方的熔炉基地。
寒风呜咽，卷起冰尘，拍打在三人的身上。残酷的战场和谜题的终点，就在前方那片惨白与阴影交错的绝望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