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一岁时,染坊的后园多了个“星空角”。江舒宁用竹竿搭了个架子,挂着她亲手染的蓝布,布上画满了星星、月亮和云朵。傅彦清买了台天文望远镜,每晚带妻儿看星星。
“看,那是北斗七星。”傅彦清调整着望远镜,“小染,你想不想知道,古人怎么用它认路?”
小染扶着望远镜,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好奇。江舒宁靠在他身边,指着银河说:“彦清,你看那片,像不像我们染坊的蓝染布?”
“像。”傅彦清把儿子举到望远镜前,“小染,你妈妈的手,能把蓝草变成星星;爸爸的手,能把星星画进布里。所以啊,我们小染的手,以后要能把全世界的美,都染进布里。”
小染忽然伸出小手,拍了拍望远镜的镜筒。江舒宁赶紧掏出手机连拍,屏幕里是孩子肉乎乎的手和浩瀚的星空,像幅会发光的画。
“这张叫《小染的星空》。”她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以后等他长大了,告诉他,他的第一幅‘作品’,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的星星。”
这时,张师傅端着碗绿豆汤走过来:“舒宁,该给小染喂夜奶了。我煮了加了蓝草汁的,败火。”
“谢谢张叔!”江舒宁接过碗,小染立刻张开小嘴。傅彦清抱着儿子,看妻子低头喂奶的样子,忽然轻声说:“舒宁,你知道吗?每次看你和小染在一起,我都觉得……像做梦。”
“不是梦。”江舒宁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是我们一起织的,最温暖的梦。”小染两岁生日那天,下着毛毛细雨。染坊的长桌摆了整整二十西道菜——每道菜都对应他成长的一年。江母炖了莲藕排骨汤(一岁),傅老爷子炒了糖醋排骨(两岁),张师傅酿了杨梅酒(象征未来),王阿婆绣了十二生肖肚兜(挂在椅背上)。
“小染,许个愿吧。”江舒宁把蛋糕推到儿子面前,蜡烛是小染最爱的蓝色。
小染似懂非懂地闭上眼睛,小嘴巴动了动。江舒宁凑近听,只听见他含糊地说:“要……妈妈……爸爸……”
“哈哈,小贪心鬼。”傅彦清刮了刮他的鼻尖,“那爸爸替你许个愿——希望我们的小染,永远这么快乐;希望舒宁,永远这么幸福;希望我们,永远这么……”
“永远这么一家三口。”江舒宁接完他的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雨越下越大,染坊的蓝染布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为这场生日宴伴舞。小染举着沾满奶油的小手,把蛋糕抹在了爸爸脸上。傅彦清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反手把儿子的脸也抹成了小花猫。
“爸爸丑!”小染咯咯笑着躲进妈妈怀里。
“妈妈也丑!”傅彦清又把奶油抹在妻子脸上。
江舒宁假装生气,却也反手抹了他一脸。三个人闹作一团,笑声混着窗外的雨声,像首没有结尾的歌。
夜里,雨停了。江舒宁坐在摇椅上哄小染睡觉,傅彦清坐在旁边给她剥柚子。月光透过蓝染布帘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彦清,”江舒宁轻声说,“你说,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老了啊……”傅彦清剥了颗柚子塞进她嘴里,“我头发白了,你脸上有皱纹了,小染也长成大姑娘了。”
“然后呢?”
“然后啊,”傅彦清握住她的手,“我推你在染坊里晒布,你教小染认植物染料,我们坐在老藤椅上,看夕阳把蓝染布染成金红色。”
“那……”江舒宁笑了,“那时候,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给我剥柚子吗?”
“会。”傅彦清的声音轻得像月光,“会剥一辈子。”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蓝染布帘,露出院子里那棵老桂树。树上挂着小染一岁时系的红绳,现在己经褪成了粉色,却依然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时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