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粒焦黑暗金的饭粒,在豁口铁锅的混沌灶火上,倔强地翻滚着,散发出一种近乎惨烈的、混合了铁锈、焦糊、禽腥、机油与众生逆火余烬的……**绝境之香**。这香气霸道地撕裂着空间,缠绕着庖丁崩裂的锅底碎片,更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着食神那剧烈震颤的神魂。
整个三界,似乎都被这最后一粒饭的“香”钉在了原地。雷网湮灭的余音、巨鼎的哀鸣、幽冥魂魄的尖啸、乃至九天清气的呜咽,都成了这粒饭的……**背景音**。
庖丁铁塔般的身躯,在油污樽基上留下最后一个熔岩脚印后,终于稳住了踉跄。他古铜色的脸上,涨紫未退,火焰疤痕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那口伴随他炼化万肴、镇压滋味的漆黑铁锅,锅底那道狰狞的焦黑裂痕触目惊心,一小块带着万年油垢的碎片,就溅落在他脚边,散发着又致命的余香。
他浑浊的眼眸,死死钉着锅中的那粒饭。不再是俯瞰,不再是评判,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带着毁灭欲的……渴求**!身为“食”之本源化身,他品尝过天地间一切极致之味,清冽如瑶池玉露,醇厚如万年参汤,暴烈如九幽煞血……却从未有过一种滋味,能像这盘“混沌蛋炒饭”般,粗暴地撕裂他的味觉神膜,焚烧他的“食”之道基,更在他坚固如万载玄铁的神魂深处,烙下一道……**混杂着铁锈、机油与逆火的……油腻印记**!
那最后一粒饭,是这场颠覆性碰撞的残渣,却也是……**浓缩了所有混乱、暴戾、不甘与颠覆的……精华**!是绝路尽头……**最烈的火**!
“尝……” 庖丁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锅的音节。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接那粒饭,而是……**狠狠抓向自己腰间**!
嗡——!
九尊被暗金油污浸染、哀鸣不止的青铜巨鼎虚影,被他以蛮横无匹的意志强行拘来!鼎身污渍流淌,镇压万肴的符文黯淡扭曲。他竟将这代表了“食”之正统、炼化天地权柄的九鼎本源……**化作一只覆盖着青铜锈迹与油腻污垢的……巨手**,带着炼化万物的恐怖气息,朝着老陆锅中那最后一粒饭……**狠狠抓去**!
他要以九鼎为皿,强行炼化、吞噬这最后一粒“邪种”!将其纳入“食”之大道,或者……**与其同归于尽**!
“操!还来?!” 老陆暗金身躯上的裂痕更深,赤金色的混沌油海眼眸却爆发出更凶戾的混不吝光芒!他此刻己是强弩之末,全靠一股“老子锅里的东西谁也别想抢”的执念撑着。眼见那九鼎污手抓来,他非但不退,反而将最后残存的混沌道元,连同那口破锅本身的油垢意志,尽数灌注到那翻滚的饭粒之中!
“香不死你——!!!”
他嘶吼着,豁口铁锅迎着那遮天蔽日的九鼎污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颠了一下**。
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颠!
那粒焦黑暗金的饭粒,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灵魂,猛地……**跳了起来**!
它不再翻滚,而是……**悬停**!
在破锅的豁口边缘,在混沌灶火与九鼎污手即将碰撞的毁灭风暴中心,它……**静静地悬浮着**。
焦黑的外壳剥落了一丝,露出内里……**一点纯粹到极致、却又混乱到极致的……混沌暗金光晕**!那光晕中,没有味道,没有气息,只有一种……**将崩未崩、欲烬复燃、颠锅定乾坤的……终极道韵**!
庖丁抓来的九鼎污手,在这粒悬停的饭粒面前……**猛地……停滞了**!
那源自九鼎本源的炼化意志,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无数颠锅瞬间累积而成的意志之墙!墙的基底,是凡尘最底层的泔水桶,是锈蚀的排风扇,是凝固的万年油垢,是众生被剥夺滋味时的不甘咆哮,是老陆焚身碎骨也不肯低头的混不吝嘶吼!
咔嚓……咔嚓嚓……
九鼎污手之上,那些被油污侵蚀的青铜鼎身虚影,竟在这纯粹的、源自烟火本源的“颠锅道韵”冲击下……**开始寸寸龟裂**!污浊的暗金浆液从裂缝中渗出!
庖丁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他感受到了!那粒饭中蕴含的,根本不是什么“邪种”,而是……**一种他从未理解、甚至本能排斥的……“食”之真谛**!是剥离了所有清规戒律、所有优雅形态、所有等级尊卑后……**最原始、最野蛮、也最炽热的……生存之欲!烟火之魂**!
他的九鼎大道,讲究的是炼化、是规整、是升华!而这粒饭代表的,是……**煮沸!是翻滚!是在油锅地狱里也要颠出个滋味的……不屈**!
孰高孰低?孰为正统?
道心……**剧烈动摇**!
就在这心神失守的万分之一刹那!
那粒悬停的饭粒,动了!
它化作一道……**无声无息、却仿佛能贯穿时空的……混沌暗金流光**,无视了停滞的九鼎污手,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射入了庖丁因极度震撼而微微张开的……口中**!
庖丁……**甚至没有感觉到“吃”的动作**。
那粒饭,仿佛本身就……**应该在那里**。
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庖丁庞大身躯内部……**传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亿万口油锅同时炸裂的……湮灭之音**!
“呃……嗬嗬嗬……”
庖丁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怪响。他铁塔般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猛地佝偻下去!古铜色的皮肤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如同冷却的炉渣。那纵横交错的火焰疤痕,如同被泼了冷水,光芒尽失,只留下焦黑的沟壑。
他手中的漆黑铁锅,“哐当”一声,重重砸在油腻的樽基上。锅底那道焦黑裂痕……**彻底贯穿**!整个锅身,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仿佛随时会碎成一地铁渣。
他身后的九尊青铜巨鼎虚影,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带着油污回音的哀鸣,轰然……**崩散**!化作漫天流淌着暗金污渍的青铜光雨,淅淅沥沥地洒落凡尘废墟,如同下了一场……**油腻的青铜之雨**。每一滴光雨落入废墟,都让那些扭曲的金属植物疯狂滋长,散发出更浓烈的机油孜然味。
庖丁……**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曾经洞悉万物火候的浑浊眼眸,此刻……**一片空洞**。不,并非完全空洞,在那深不见底的虚无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混沌暗金火星**,正在艰难地跳动。
他死死地盯着老陆——盯着那个浑身裂痕、拄着破锅勉强站立、却依旧咧着嘴露出染血白牙的暗金身影。
老陆也在看着他,赤金色的油海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看吧,老子就说够劲”**的混不吝。
时间,仿佛被凝固的油脂封住。
不知过了多久。
庖丁佝偻的身躯,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然后,在九天十地无数道或惊骇、或茫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
这位曾以九鼎镇压九州滋味、炼化天地万肴的食神,这位玉帝钦点下凡“点单”的至尊神祇……
缓缓地……
**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存在低下的……钢铁脊梁**!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曾颠动乾坤、此刻却微微颤抖的……**蒲扇般的大手**。
没有去捡那崩裂的铁锅。
而是……**极其自然地……抓住了溅落在他脚边的那一小块……带着万年油垢的……锅底碎片**!
他粗糙的手指,着碎片上厚重粘腻的油垢,感受着其中残留的、属于自己却又被混沌油香彻底改造的……**本源气息**。
然后。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食神庖丁,对着那拄着破锅、如同从油锅里捞出来的老陆……
用那沙哑得如同砂纸刮锅、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平静的声音,低沉地吐出两个字:
**“火……候……”**
**“……还欠……点。”**
他顿了顿,布满油污和青铜锈迹的手指,指向老陆那口豁了边、锅底油垢同样厚重的破锅,又补充了三个字:
**“锅……该……补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也不看那崩散的九鼎光雨,只是佝偻着腰,紧紧攥着那块油垢锅底碎片,如同一个刚被主厨骂完、准备去后厨打杂的……**落魄帮工**,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了那百丈混沌巨樽敞开的、弥漫着油烟味的……樽口**。
留下身后,拄着破锅的老陆,咧着嘴,赤金色的眼眸中,那点混沌油海深处的灶火……**猛地……窜高了三寸**!
九天之上,凌霄殿内。
玉帝面前,那盏爬满顽固油渍的琉璃盏……
**“啪嗒”**。
一声轻响。
**彻底……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