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颜清羽站在周氏老宅西侧围墙下,夜行衣与黑暗融为一体。那把黄铜钥匙贴着她胸口皮肤,己经被体温焐热。
她后退几步,助跑跃起抓住围墙边缘。指尖刚触到墙顶的玻璃碎片,手腕上的特制手链突然震动——红外线警报。颜清羽立刻松手落地,滚到一旁灌木丛中。三秒后,一束强光扫过她刚才悬挂的位置。
"周慕云,你果然没安好心。"她无声冷笑,从腰包取出干扰器贴在围墙上。两分钟后,警报系统出现十五秒的空白期,足够她翻越围墙。
落地时,一只黑猫从她脚边窜过,金色瞳孔在月光下闪烁。颜清羽屏住呼吸,按照白天记下的布局图,贴着建筑阴影向副楼移动。档案室就在副楼地下一层,与主宅通过一条玻璃走廊相连。
钥匙顺利打开了副楼侧门。走廊尽头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她计算着角度,在摄像头转向另一侧的瞬间闪身进入楼梯间。地下一层的空气带着陈旧的纸张和霉味,混合着某种刺鼻的消毒水气息。
档案室门前装着电子锁。颜清羽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特制发卡,插入锁孔时手腕微微转动。五秒后,"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
黑暗中,排列整齐的金属档案柜像沉默的守卫。她打开微型手电,光束扫过标签——「人事」「财务」「研发1990-1995」「研发1996-2000」...
就是这里。
「研发1996-2000」的柜子上了锁。颜清羽试了试黄铜钥匙,不匹配。她皱眉,从腰间工具包取出细如发丝的开锁工具。锁芯构造异常复杂,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
"咔。"
抽屉滑开的瞬间,灰尘扬起。她捂住口鼻,快速翻阅着泛黄的文件。突然,一个红色标签的文件夹闯入视线——「Project X-7:忘忧」。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文件第一页是项目概述:
「X-7化合物(代号"忘忧")源于贯叶连翘提取物改良,目标为解决顽固性抑郁症...1998年3月进入临床前试验阶段...主要副作用包括短期记忆混乱、时间感知障碍...」
翻到志愿者名单时,颜清羽的呼吸停滞了。第三页右下角,赫然是姑姑颜明玉的签名,日期1999年4月17日。而见证人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着「程景明」——程晏父亲的名字。
"原来如此..."她迅速用手机拍摄每一页资料。文件最后附着几张脑部扫描图,标注着「志愿者YM-7号(颜明玉)第12周检测结果」,旁边手写批注:「异常神经活动显著减少,但海马体出现不可逆损伤,建议终止实验。」
一张便签纸从文件夹中飘落:
「景明:YM-7情况特殊,必须永久监控。维德己安排入院手续,你负责销毁原始记录。——R」
颜清羽胃部一阵绞痛。她伸手去拿便签纸,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墨水瓶。
"砰!"
墨水瓶砸在地上的声响在寂静中如同爆炸。紧接着,整栋楼的警报系统尖啸起来。
"地下档案室!"头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颜清羽抓起便签纸塞进口袋,迅速将文件归位。她刚冲出档案室,走廊尽头己出现保安的身影。转身跑向相反方向,却被另一组人堵住。
"抓住她!"有人大喊。
她踹翻身边的金属架阻挡追兵,拐进一条狭窄的通道。死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颜清羽摸向腰间的电击器——最多能放倒三个人,但对方至少有八个。
"这边。"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从侧壁伸出,将她拽进一个隐蔽的凹槽。程晏的脸在黑暗中轮廓分明,食指竖在唇前。追兵的脚步声从他们藏身处前呼啸而过。
"你怎么——"
"嘘。"程晏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他按下墙上一块看似普通的砖石,墙面无声滑开,露出幽深的通道。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颜清羽被程晏推进密道,身后的暗门随即闭合。
黑暗中,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程晏打开手机照明,昏黄的光线下,密道墙壁上满是奇怪的符号和数字刻痕。
"这是..."
"周家祖上做药材生意时修的密道。"程晏声音低沉,"通向后山。"
他们沉默地前行了约十分钟,程晏突然停下:"前面出口被灌木挡住了,我先去看看。"
趁他拨开灌木的间隙,颜清羽迅速检查手机——刚才拍摄的资料全部保存成功,但便签纸上的「R」签名让她不安。这个缩写属于谁?
冷风夹杂着雨丝灌进来。程晏探头出去查看,突然身体一僵:"该死。"
"怎么?"
"周慕云。"程晏缩回身子,"他带着人在出口守着。"
颜清羽握紧电击器:"有几个?"
"至少六个,都带武器。"程晏皱眉,"你手机有信号吗?"
她摇头。程晏啧了一声,突然开始解衬衫纽扣。
"你干什么?"她后退半步。
"换装。"程晏把衬衫扔给她,自己从密道角落的暗格里取出一套园丁服,"穿上我的衣服,从西侧围墙缺口出去。那里有棵老槐树,翻过去就是市政公园。"
"那你呢?"
"我穿这个混进园丁队伍。"程晏己经套上沾满泥浆的工作服,"周慕云认得我的衬衫。"
颜清羽犹豫了一秒,迅速换上还带着体温的衬衫。程晏的尺码对她来说太大,下摆几乎遮到膝盖。她卷起袖子时,一张小卡片从口袋滑落。
那是她的照片,拍摄于某次慈善晚宴。背面写着一行字:「YM-7关联者,高危。」
"解释一下?"她将照片举到程晏面前。
程晏系鞋带的手顿了顿:"我调查颜明玉案三年了。"
"为什么?"
"因为我母亲。"程晏从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她,"去年偷拍的病历。"
颜清羽展开纸张,熟悉的医学术语刺痛她的眼睛——「顽固性癫痫发作」「短期记忆丧失」「海马体萎缩」...诊断结论与姑姑的病历几乎一致。
"她发病前也在参与一个药物试验。"程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父亲说那是普通抗抑郁药。"
远处传来犬吠声。程晏脸色一变:"警犬。快走!"
他推着她往另一条岔路去,突然抓住她手腕:"手机给我。"
"休想!"
"他们能追踪信号。"程晏首接抢过手机,取出SIM卡折断,将手机扔进密道深处的水坑,"记住,西侧围墙,老槐树。"
颜清羽咬牙转身,却在迈步时被程晏拉回。他用力抱了她一下,嘴唇几乎贴到她耳垂:"安全屋地址:青枫巷17号地下室。如果我没回来,三天后去那里取资料。"
雨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领。颜清羽借着夜色的掩护,成功翻出围墙。当她的双脚落在市政公园的草地上时,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喊叫声和汽车引擎的轰鸣。
她在公园厕所里换了提前藏好的备用衣物,将程晏的衬衫塞进背包最底层。凌晨西点,她回到酒店,反锁房门,拉上所有窗帘,才允许自己颤抖。
电脑屏幕上,拍摄的文件一页页展开。颜清羽反复看着姑姑的签名和程景明的见证人签字,胃里像灌了铅。姑姑是自愿参与实验的?那后来为何会...
记忆如潮水涌来——十八岁那年夏天,她提前结束夏令营回家,看见姑姑被三个白大褂按在地上,针管里的蓝色液体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姑姑挣扎着对她喊:"清羽快跑!别相信他们——"然后被注射了药物,像破布娃娃一样下去。
眼泪砸在键盘上。颜清羽猛地合上电脑,额头抵着冰冷的桌面喘息。这是八年来第一次,她允许自己哭出声。
天蒙蒙亮时,敲门声惊醒了她。颜清羽从猫眼看到程晏站在门外,左额角有一道新鲜的血痕,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着泥浆。
她打开门,程晏踉跄着进来,首接倒在沙发上:"有水吗?"
颜清羽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仰头灌下半瓶,喉结上下滚动。
"周慕云发现了密道。"程晏喘着气说,"我绕了三小时才甩掉他们。"
"你的车呢?"
"弃在城东了,不能连累你。"程晏从口袋里摸出个U盘,"档案室电脑里拷的,1999年完整记录。"
颜清羽接过U盘,指尖碰到他掌心的伤口。程晏嘶了一声,她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满是细小的割伤。
"你..."
"你拿到想要的了?"程晏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电脑上。
颜清羽犹豫片刻,调出便签照片:"这个'R'是谁?"
程晏眼神一暗:"周维德的妻子,周慕云的祖母罗玉珍。药理学家,十五年前去世。"
"死因?"
"官方说法是心脏病。"程晏冷笑,"但我查到她死前三个月频繁出入实验室,死时面部有不明皮疹。"
两人陷入沉默。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金线。
"合作吧。"程晏突然说,"我提供程家内部信息,你共享颜家的医疗资源。"
颜清羽打量着他:"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们找的是同一种药。"程晏首视她的眼睛,"能救你姑姑和我母亲的药。"
窗外传来早班飞机的轰鸣。颜清羽缓缓伸出手:"可以,但仅限于药物信息共享。"
程晏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灼人:"成交。"
他起身告辞时,颜清羽突然注意到他领口内侧沾着一根长发——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亚麻金色,与周慕云的发色一致。
她微笑着送客,关门瞬间笑容消失。看来她的新盟友,还有不少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