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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的冬雨绵延了三日，屋檐的积水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上官深站在驿馆二楼的窗前，指节无意识地着窗棂上的裂痕——那是前日一支暗箭留下的。
萧妙瑜的咳嗽声从屏风后传来。陆法和正在为她换药，药炉上熬着的黄芪混着当归的气味弥漫整个房间。
"玉玺需要萧绎的血。"上官深没有回头，声音压得极低，"但取血意味着要靠近他——他现在恐怕连亲卫都要用银针试毒。"
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萧妙瑜披着外衫走出来，脸色仍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清明。她锁骨下的假火纹洗去了，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
"不是非要硬取。"她指尖敲了敲桌上的《起居注》，那是王琳昨夜秘密送来的，"萧绎每月初七会独自去太庙祭拜，只带两名哑奴。"
上官深接过薄册，手指在"太庙偏殿藏冰窖"几个字上停顿。冰窖......萧绎有头风病，发作时需用冰敷额。他忽然抬头："你想在冰窖设伏？"
萧妙瑜轻轻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钥匙："我要你帮我取另一样东西。"钥匙上刻着"武库"二字。
子时的武库寂静如墓。
上官深用钥匙打开西侧小门，扑面而来的是封存多年的铁锈味。月光从高窗漏进来，照见架上一排排蒙尘的刀剑——都是天监年间淘汰的旧兵器。
他按照萧妙瑜的描述，在第三排架子底部找到一个乌木匣。匣中整齐码放十二枚竹简，竟是梁武帝时期的密奏。
最上面那卷写着："北豫州流民帅王怀，聚众三万，私铸兵器，恐有异志。"落款是萧衍的心腹大将曹景宗。上官深皱眉——这与官方记载完全不同。史书明明说王怀是忠义之士，因举报刺史谋反而被......
他的手指突然僵住。竹简背面有暗红色的陈旧血迹，还有半个模糊的指印——大小明显是孩童的。
"找到了？"
王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上官深不动声色地合上竹简："将军对武库倒是熟悉。"
"当年跟着曹景宗来取过兵器。"王琳踢开脚边的鼠尸，"看到那份血奏了？你父亲上官勇的名字在后面几卷。"
上官深猛地转身。
"别急。"王琳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萧衍当年为铲除北豫州势力，派你父亲假意投靠王怀，实际是为收集谋反证据。但最后......"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父亲假戏真做了。"
月光在这一刻被乌云遮蔽。上官深攥紧竹简，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句"愧对将士"——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萧妙瑜听完上官深的转述，正在梳发的手停在半空。铜镜映出她蹙起的眉："王琳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他想动摇我对梁室的忠诚。"上官深拿起火钳拨弄炭盆，"我父亲确实参与了北豫州兵变。"
炭火"噼啪"爆出火星。萧妙瑜的梳子掉在地上："所以你后悔帮我了？"
"不。"上官深捡起梳子，鬼使神差地替她拢起一缕散发，"我在想，萧衍为坐稳皇位，能牺牲亲生女儿和忠臣......"他手指无意识地缠紧那缕发丝，"这样的王朝，值得你拼上性命去救吗？"
萧妙瑜在镜中与他对视："我要救的不是梁室。"她按住心口，"是这里。"
窗外雨声渐密。上官深突然发现她的中衣领口透出青紫色——毒性在扩散。他下意识去探她脉搏，却被反握住手。
"初七那日，"她声音轻得像雨丝，"你只需拖住萧绎半刻钟。"
初七的晨雾浓得化不开。
上官深伪装成运冰的杂役，跟着哑奴进入太庙偏殿。冰窖的铜门开启时，寒气扑面而来，呵气成霜。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青铜鼎——那是萧妙瑜说的机关。
午时三刻，萧绎果然独自到来。这位年轻的帝王眼下青黑，按着太阳穴的手微微发抖。上官深低头退到阴影处，看着哑奴凿取冰块。
"滚出去。"萧绎突然开口。
等哑奴退下，帝王竟从袖中取出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血滴进冰碗，瞬间凝成红珠。上官深瞳孔骤缩——萧绎竟是在用自己的血缓解头痛！
时机稍纵即逝。上官深假装跌倒撞翻铜鼎，机关启动的"咔哒"声被他的痛呼掩盖。萧绎警觉地抬头："什么人？"
"小人该死！"上官深跪地叩首，暗中调整角度让袖箭对准帝王心口。但下一秒，他浑身血液凝固——萧绎的佩剑不知何时己经抵住他咽喉。
"上官深。"帝王冷笑，"朕等你多时了。"
太庙正殿的盘龙柱上绑着陆法和。老人胸前血肉模糊，显然受过酷刑。
"朕很好奇。"萧绎把玩着玉玺，"你们为什么非要朕的血？"
上官深被按跪在地，余光瞥见殿外闪过白影——萧妙瑜来了。他必须拖延时间："陛下可知道，玉玺能解火纹毒？"
"胡言乱语！"萧绎突然暴怒，"火纹是萧家血脉象征，岂会是毒？"
"那陛下为何每月放血？"上官深首视帝王，"您也中毒了，对吧？"
萧绎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就在这刹那，殿外传来弩机弦响。箭矢穿透窗纱，正中帝王右肩。萧绎踉跄后退，玉玺脱手滚落。
白衣染血的萧妙瑜破窗而入，剑光首取萧绎咽喉。帝王仓皇格挡，臂上伤口崩裂，血珠溅在玉玺上。螭钮突然发出"咔"的轻响，缺角处弹出一个暗格。
混战中没人注意到，上官深看向玉玺的眼神己经变了——那暗格的大小，刚好能放进半枚虎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