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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灌进肺里，苏暖才从方才那场混乱中缓过一丝神智。赞助商宴会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星火基地训练室的灯光近在眼前，刺得她眼睛发涩。手腕上残留着被那个轻浮公子哥强行攥住时的粘腻触感，胃里翻搅着恶心，但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身后被胖鱼和小K死死架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般的凌曜。
他挣扎的力道大得惊人，胖鱼憋红了脸，小K几乎被带得踉跄。凌曜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总是追随着她的黑眸，此刻翻涌着骇人的赤红风暴，死死钉在早己被保安拖走的公子哥消失的方向。那眼神苏暖从未见过——冰冷、暴戾，翻腾着纯粹的毁灭欲，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扑过去，将对方撕碎。
“他碰你！他该死！” 凌曜的吼声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片，刮过苏暖的耳膜，也刮过她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任何问题，那是一种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疯狂。
“凌曜！” 陈队厉声喝止，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冷静点！”
苏暖猛地吸了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和那阵莫名的寒意。她转过身，首面那双被愤怒烧得通红的眼睛，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却异常清晰：“你想干什么？冲上去打人？打死他吗？”
“他活该！” 凌曜像头固执的幼兽，咬着牙重复，脖颈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凸起，“他敢碰你！”
“然后呢？” 苏暖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训练室里粗重的喘息，“把他打伤，打残，甚至……为了那种人渣，搭上你自己的职业生涯？搭上你的人生？凌曜，你告诉我，然后呢？！” 她往前一步，逼近他，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眼底的疯狂，“这个世界有法律！他骚扰我，自然有法律制裁他！不是你凌曜动动拳头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这不是游戏，死了不能复活重来！”
她的话像冰锥，刺破了他愤怒的泡沫。凌曜挣扎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眼底的赤红风暴被一种更深的、无法理解的茫然和固执覆盖。“法律？” 他嗤笑一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偏激，“那种垃圾，法律能拿他怎么样？罚酒三杯？关几天？他出来照样可以恶心别人！只有让他彻底怕了，再也不敢靠近你，才算安全！我是在保护你，姐姐！你怎么不懂？！”
“保护？” 苏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疲惫感从脚底窜上头顶，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因戾气而扭曲的脸，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和心寒。“用暴力？用犯罪的方式？你管这叫保护？” 她摇着头，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尖锐的质疑，“凌曜，这不是保护，这是控制！是披着保护外衣的独占欲失控！你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只想着你自己心里那股发泄不出来的火！你只想着‘你的’东西被人碰了，你要毁掉那个碰的人！”
“我没有！” 凌曜猛地抬头，急切地反驳，试图挣脱钳制向苏暖靠近，眼神里混杂着被误解的受伤和更深的焦躁，“姐姐，我是为了你！我只想你好好的！不受任何人欺负！”
“为了我？” 苏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疲惫的沙哑，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凌曜的眼神瞬间暗沉下去，“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就该相信我！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相信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寻求帮助！而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把我当成一个易碎的、没有自主能力的瓷娃娃锁起来！凌曜，你这不是保护，你这是不信任我！你根本不信任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处理麻烦！”
她的话精准地刺中了凌曜极力掩饰的核心恐惧。他眼底的受伤和茫然迅速被一种被戳破的狼狈和固执取代。“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 他语塞，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只能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辩解，“我只是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你！一丝一毫都不行！”
“你的‘不能容忍’，差点就变成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陈队沉声插话，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凌曜，看看场合！看看后果！你的一时冲动，会毁掉多少人多少年的努力？包括你自己的！”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胖鱼和小K，以及训练室里其他探出头、脸色煞白的队员。
基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空调的嗡嗡声被无限放大，敲击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凌曜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再挣扎，只是低着头，急促地喘息，肩膀紧绷得像一块石头。他不再看苏暖，仿佛她的目光是烙铁。
苏暖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涌上来的不是心疼，而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疏离感。那层包裹着病态占有欲的“弟弟”糖衣，在这一刻彻底剥落，露出了底下令人不安的、充满破坏力的内核。
“我们需要冷静，凌曜。”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吧。想想你刚才差点做了什么，想想什么才是真正的‘为我好’。”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死寂的训练室里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弦上。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令人窒息的气氛。苏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微微发抖。手腕上被攥过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里那块被猛然撕开的口子。门外传来陈队压低声音的训斥，胖鱼和小K含糊的劝解，以及……长久的、压抑的沉默。
她滑坐到地板上，抱住膝盖。凌曜那双被暴戾和占有欲吞噬的眼睛，反复在她眼前闪现。那不再是她熟悉的、带着依恋和笨拙温柔的“曜曜”，那是一个失控边缘的、让她感到陌生的、甚至……恐惧的影子。
信任的基石，在今晚的混乱与偏执的宣言中，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冰冷的寒意，无声地蔓延开来。
